of1a-ep1：天人（19）

    【殖民者不会离开一寸，除非是政治军事斗争迫使其撤离。枪支、武器、人民争取解放的斗争是能够迫使他们撤退、驱逐他们的第一个基本方式。】——穆罕默德·莫马尔，1974年。

    ……

    “你们真的和高达交战过？”情报中心的执勤人员对风尘仆仆地赶来调取数据的麦克尼尔很有兴趣，他们不断围着他问东问西，弄得麦克尼尔烦不胜烦，“内部和外部情报都把它们说得战无不胜……真没法想象有人能瞒着我们union发展出这么先进的科技。”

    “是，是，是，等以后我会把那些经历都整理下来的。”麦克尼尔索性劝说这些人去关注【迈克和罗根】，虽然里面的内容现在多半都是他们在阿扎达巴德艰难地恢复当地秩序的探索之旅，“我需要最近三天的所有记录，希望你们能快些把数据整理出来。这是秘密任务，动作要快。”

    高达所散布的未知粒子能够严重地干扰电磁波，不仅会使通讯信号全部中断，同时也会导致依赖相应频段电磁波的设备失灵。设计高达的工程师或许希望它能够凭借这种特性逃过常规武装部队的侦察，但有时候过于管用的干扰措施本身也是一种破绽。只要把过去一段时间内union军雷达等设备出现异常的情况进行统计，便不难发现那架冒充高达的黑色ms从吉兰省撤退的路线。等到确认了敌人的下落后，麦克尼尔也会制定相应的对策予以反击。

    不过，union军的技术人员还未能适应这种新的侦察方式。他们以往的工作是从设备提供的图像和数据中发现异常，而设备在某个时间段内无法正常工作一般会被归类为故障——有些是需要技术团队前来维修的，另一些则会很快消失。因此，以为只要将设备故障情况进行汇总就能找到敌人下落的麦克尼尔很快被大量繁杂的信息淹没了，他不得不再请求技术人员对这些记录进行筛选，将那些可能和未知粒子干扰无关的因素排除掉。

    经过了短暂的整理后，union军技术人员终于给麦克尼尔提供了一份还算靠谱的情报。根据技术人员的说法，对union军设备进行持续干扰的干扰源先一路向西经过吉兰省，而后消失在了东阿塞拜疆省——那是另一个和伊朗帝国为敌的派系irl的地盘。麦克尼尔本能地怀疑结论的正确性，他不认为跟随iplf部队行动的ms会逃到irl控制区内。aeu和人革联虽然一度希望各自的代理人团结起来共同对付伊朗帝国，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很快就因为双方的矛盾激化而搁浅了。

    最有效的办法是进入irl控制区一探究竟，而那也会导致各方在伊朗的冲突激化。三大国家群都被天人组织的武装干预困扰着，任何可能导致天人组织再次出手的行动都是前线指挥官们所不愿见到的，union军也一样。造价昂贵的ms和绑着火箭筒的小型卡车对于高达而言没有区别，激化冲突在现阶段变相地等于拉着附近的友军和敌人同归于尽。

    但麦克尼尔不会就此放弃，他随即想到了用aeu的办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aeu非常喜欢让雇佣兵来执行aeu军不方便出面的危险任务，而aeu军最新推出的【制定式】和union军的【旗帜式】又是如此地相似，只要union军愿意花些时间给旗帜式做点必要的伪装，恐怕就连aeu军自己都要怀疑那确实是他们不慎失手卖给敌对武装组织的ms。

    “它已经逃走了，等我们做好准备再进入东阿塞拜疆，等待着我们的只会是一脸茫然的irl士兵和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aeu雇佣兵。”罗根·谢菲尔德非常不赞同以身涉险进入东阿塞拜疆调查，一无所获还算是最好的结果，万一撞上了aeu的机密，届时引火烧身的就是他们自己了，“另外，这是私自行动，我们不会得到上级的任何支援。”

    “它能悄无声息地接近阿扎达巴德，下次就能无声无息地要了我们的命。”麦克尼尔不为所动，他反而要求罗根继续向上次那样通过和他们保持联系的union军间谍发送情报，“不管这架假高达背后的组织和天人是什么关系，技术泄露对他们仍然是没有好处的。如果有必要，我们该把戏演得更真实一些。”

    “好吧，你说了算，迈克。”戴着游戏头盔绕着麦克尼尔转圈的罗根忽然停止了踱步，“对了，今天早上我有了个让我自己也感到很意外的新发现。之前我在浏览《ms世界》历年举办活动时赠送和奖励的涂装皮肤，其中一款的样子和我们见到的黑色假高达很相似。”

    麦克尼尔一下子来了兴趣，他强烈要求罗根把那种ms造型展示给他看，遗憾的是游戏头盔只有一个，而麦克尼尔又没有登录权限。好在罗根·谢菲尔德也愿意授人以渔，原gdi海军陆战队司令、现重度网瘾玩家手把手地指导着麦克尼尔前往《ms世界》游戏玩家活跃的几个主要论坛搜索相应的内容，很快便找到了答案。

    这是3年前《ms世界》为莫斯科团队锦标赛的参赛团队成员赠送的数字产品之一，普通玩家后来也可以自行购买。尽管《ms世界》在涂装皮肤命名方面有时会以五花八门的叠词和复杂词博人眼球，本次的涂装皮肤名称却出人意料地简单：【塔】。

    “……塔？”麦克尼尔盯着那5个字母看了半天，又把视线挪回涂装皮肤上。看在上帝的面子上，其中几个造型和之前袭击他们的黑色ms几乎一模一样。“现在我真的相信这款游戏背后有黑幕了。先不说它背后的企业多次受到离奇的袭击，本次攻击我们的黑色假高达居然会使用游戏里的涂装和外观设计，要说这其中没有联系，我是断然不信的。”

    “我再建议你看看那年的莫斯科锦标赛从八分之一决赛开始所使用的全部战场地图。”

    “东阿塞拜疆和……阿扎迪斯坦？”麦克尼尔迅速地找到了相应的信息并从中提取了自己所需的内容，“但是……喂，我确实建议采取积极行动，但敌人不见得会这么按常理出牌。”

    “你又怎么能断定我们的对手是一个和我们差不多的家伙而不是一个精神病人或喜欢角色扮演的疯子呢？”罗根嗤笑道，“先不要急于行动，我会再释放些信息引诱他们。放心，等我们的ms完成伪装之后，我一定会拿出让你满意的情报。”

    ——不久之后他就拿到了当地人疑似目击到黑色ms经过的流言和模糊不清的照片。

    在麦克尼尔焦虑地等待union军和罗根进行准备工作期间，不甘寂寞的蒂莫西又给他增添了不少麻烦。自上次阿扎达巴德的遭遇战结束之后，自以为很有战斗天赋的蒂莫西缠住了麦克尼尔、要求麦克尼尔教自己驾驶ms。

    “我可以给你在外太空开发企业找个兼职，然后你就会深刻地理解到ms的发展历史是多么曲折了。”麦克尼尔咬牙切齿地告诉蒂莫西，非union现役军人无权接触这些军事机密，“听着，如果你实在闲得无聊，我建议你参与到一项更艰难的工作中……全世界都在寻找对付那些高达的办法，只要你能在这方面取得突破，我保证你会成为全世界瞩目的焦点。”

    事实上，罗根早就提议让蒂莫西加入其中了，但先前担心蒂莫西的参与带来更多风险的麦克尼尔始终没有开口答应。在麦克尼尔明确地提出了要求后，兴致勃勃的蒂莫西又一次消失在了他眼前。

    这个金发青年的执行力和主动性经常让麦克尼尔感到匪夷所思。只要有明确的指示，蒂莫西就会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手头的工作中，而且看上去似乎对任何事情都很感兴趣。如果缺乏指示，他就会成为制造麻烦的源头或者是麻烦本身，以至于连罗根也很难说得清这家伙究竟对什么有兴趣——不然，蒂莫西也许会自己找些事做而非等待着麦克尼尔或罗根的命令。

    令麦克尼尔颇为欣慰的是，union军的技术人员早就在等待着一个向aeu还以颜色的机会了。那些对aeu盗用了旗帜式的设计思路深信不疑的union军士兵非常乐意给aeu军泼脏水：既然aeu军恬不知耻地声称制定式是一款自主设计的ms，那些人也没理由认不出【创新产品】和【union军的落后货色】之间的区别。很快，决定找些乐子的union军技术人员完成了两架旗帜式ms的改造工作，它们从外表看上去和制定式几乎一模一样，只有头部和关节连接处的细节存在些许可以近距离用肉眼看出的差别。伪造识别信号的技术，对于union军而言也不算什么挑战，技术人员唯一担心的是aeu和人革联开始无限制地使用类似手段进行报复。

    “过去拍军事题材的电影时，都是要用【现代】的装备去冒充旧型号装备的。”罗根对union军技术人员的能力赞不绝口，并提议再对光学迷彩进行适当的调整以实现更完美的伪装，“说不定aeu军真的会以为这是他们一不小心卖给危险客户的……只会算账，迟早要碰上麻烦。”

    “我们可不能让aeu怀疑到我们身上。”站在ms下方验收的麦克尼尔说，aeu显然会把从union军控制区出现的ms直接算作union的杰作，“他们也在对我军控制区开展监视和侦察，这两架ms在转移的路上就很有可能暴露。”

    “我倒是有个办法。”罗根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看得一旁的麦克尼尔一头雾水，“想欺骗irl当然简单，但我们并不知道aeu的支援力度有多大。然而，无差别的干扰一视同仁地影响所有设备的工作效果，届时aeu也不会认为行动和我们有关。”

    “别开玩笑了，我们又没有那种特殊粒子。”麦克尼尔失望地摇了摇头。

    “能在局部地区内做到这一点的不一定是高达。”罗根的双手滑稽地比划着一个圆形，“想一想，能随便接入所有智能设备的机器人……起到的效果是一样的。它里面藏着很多不讲道理的技术，就像天人的高达一样。”

    但麦克尼尔并不怎么喜欢这个答复。他和罗根的ms驾驶舱里没有那么大的空间专门用于存放直径两米的巨型紫色哈罗，而且它似乎格外地亲近蒂莫西，弄不好他们还要带着蒂莫西一起行动才能确保紫色哈罗正常工作。

    迄今为止，他和罗根都没有要把紫色哈罗交给上级的打算。首先，紫色哈罗目前勉强能够为他们所用，并不像掉落的ms肢体和装备那样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其次，麦克尼尔并不怀疑union破解相关技术的能力，但真正和他的处境息息相关的是union在获得紫色哈罗后能否于未来一两年内实现该类型机器人的量产并确保它惠及普通军官和士兵。他和罗根还不能被排除在整个阴谋之外，纵使再做出些自私的决策，也要想办法保持着和天人组织以及高达的对峙。

    不过，蒂莫西随后取得的进展打消了麦克尼尔强烈地将对方排除在外的心思。凭借着紫色哈罗的强大功能，蒂莫西将麦克尼尔和罗根所保存的历史档案中的纸质部分全部录入为了电子版，从而大幅度地削减了麦克尼尔筛选密码所需的时间。权衡了蒂莫西给自己带来的损失和收益后悲剧性地承认利大于弊的麦克尼尔只好满脸堆笑地去询问对方关于即将开始的渗透行动的意见——反正这家伙也目击到了黑色ms，早已不是可随便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多一个人就行，伪装成追击。”蒂莫西也有他的一套办法，尽管他并没告诉麦克尼尔怎么找用来冒充iplf或irl装备的ms。失去了制空权的另外两方势力所能动用的ms部队规模十分有限，拿出过于先进的ms更是等于不打自招。“听说人革联的ms对驾驶员很不友好，可你们又本来就是要冒充aeu军。”

    “是aeu的雇佣兵。”罗根纠正道，“虽然全世界差不多都知道那些雇佣兵正是aeu在指挥。”

    “这里没有第三架我军的ms供你使用。”麦克尼尔对蒂莫西的印象开始有所改观，遗憾的是他们此次的秘密行动不适合再要求更多装备，“也许……可以雇佣本地人冒充士兵？不行，没听说过ms被一群连枪都没有的士兵打得狼狈逃窜的情况。”

    “里海下面不是还埋着一架吗？或许不止一架。”蒂莫西踩着脚手架来到仓库上端，从围墙的缺口里指着远方波光粼粼的水面，“只要捞上来之后勉强能用就行，我可不想和那些凶残的敌人交战。”

    “算了吧，真正第一次见到战争的平民早都被吓得神经错乱了，像你这样反而凑过去参战的是极少数。”罗根笑骂着拍了拍蒂莫西的脑袋，转身对麦克尼尔说：“迈克，不妨让他试试吧。就像他说的那样，第三架ms只要能动就行。”

    union军还没有回收不久前被黑色ms击落的【旗帜式】的残骸，可能是担心节外生枝、引来外界不必要的关注。他们的犹豫和沉默恰好便宜了麦克尼尔，后者迅速组织当地平民从里海浅水区打捞ms残骸，结果取得了惊人的收获——蒂莫西说得对，过去多年来在这里坠毁的ms不止一架。把那些严重损毁的残骸丢到一旁后，亲自驾驶着工程车的麦克尼尔将坠毁的旗帜式拖到了附近的简易工厂内，尝试着和蒂莫西一同对它进行修理。

    紫色哈羅幹脆利索地为他们解决了电子系统方面存在的问题，但硬件上的缺失无疑是麦克尼尔束手无策的。见自称有修理经验的蒂莫西主动请缨，麦克尼尔当即依照对方列出的清单从自己的废弃品仓库中寻找可用的替代品，又向本地居民众筹剩下的部分。将零件凑齐后，他有些怅然地返回临时工厂外，对罗根抱怨说，现在他们两个反而有些多余了。

    “虽然感觉他只是靠着哈罗才完成这些工作的，但我们又用不来它。”不仅如此，寻找不被世人所知的秘密的关键被掌握在他人之手，使得麦克尼尔产生了沉重的危机感，“我真担心他突然反戈一击……全都完了。”

    “比起担心他成为我们的敌人，你更应该担心的是更多人知道我们手里有一个奇怪的紫色球形机器人。”罗根的关注点有时会转向奇怪的方向，“虽然目前没有监听到相关的谈话，阿扎达巴德一定有人看到过哈罗跟在他身后到处滚动了。现在消息没有外泄主要是因为这里相当一部分人连手机都没有，等他们有机会接入国际互联网之后，你难道还要指望这些口头保密时间不超过两顿饭间隔的家伙帮你保住秘密？”

    “以后再考虑这些。”麦克尼尔的心思很乱，他要关心的事太多了，一时间连他自己也说不定哪个才应该是重点。“罗根，帮我拟定一份没有漏洞的协议书，让他签个字。这样一来，不管出现什么意外，只要不是我们两个把命丢在东阿塞拜疆或是阿扎迪斯坦，责任暂时不会落到我们头上。”

    这时，麦克尼尔的老式手机又响了——以24世纪的眼光来看，它确实称得上是老式手机。接通了电话的麦克尼尔躲到厂房外和对方交谈，几分钟后又返回了车间内。他面无表情地对好奇的罗根说，德黑兰的union军医疗机构已经完成了对他偷偷采集的蒂莫西的血液、头发等样本的检测。

    “怎样？”

    “没有任何异常，健康得不可思议。”麦克尼尔的脸被一种古怪的失望和讽刺并存的神色覆盖着，“他们还跟我说，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来浪费时间了。”

    “让他们把报告单全都发给你，我再私下里找人核对。”罗根为麦克尼尔轻信他人而不安，“有鉴于之前的种种蹊跷现象，下一次你不能只满足于把样本交给你认为信得过的人。如果条件允许，你要站在检测设备前，要亲眼看着结果出现。”

    “那我是不是还应该去自学当医生啊？”麦克尼尔哑然失笑，“其实我自己都觉得我疯了，居然会认为有人在凭借非常高超的技术手段干扰我们所能获取到的信息。但我们目前把精力用于对付自己尚无法准确认知的敌人只是白白内耗罢了。先解决掉黑色ms的威胁，再把那些家伙一个个揪出来。”

    累得满头大汗的蒂莫西·格兰杰基本完成了维修工作后，立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麦克尼尔和罗根——于是他等来了罗根精心拟定的一份免责声明书。然而，罗根费尽心思在看似朴实无华又友善的语言中埋下的陷阱没有发挥任何作用：蒂莫西看都不看就直接签上了名字并按上了指纹，惊得麦克尼尔和罗根面面相觑。

    “你们是不会害我的，起码不会把我拐卖到火星去。”说罢，蒂莫西转身离开，说是晚上还要和阿扎达巴迪一同去看望镇子里的老人，“你们也早些休息，明天千万别输给我这个外行人。”

    第二天凌晨，三架ms准时出发了。【从一片混乱的中亚地区逃出的两架制定式ms正在被一架旗帜式ms追击并飞越里海上空】，这是麦克尼尔依照union所能提供的情报掩护编写的剧本。飞行在平静的水面上，麦克尼尔的思绪也随之放松下来。他尝试着走出驱使着他的莫名仇恨，尝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发生在这个平行世界的24世纪初的种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想要击败天人，就不能仅仅用武力手段将其消灭，更要从信念和精神上彻底击垮他们，那就是找到另一条通向和平的道路。

    “我想到了，罗根。”麦克尼尔阴沉的低语把躺在驾驶舱里打盹的罗根吓了一跳，“真相并不那么重要，过去两三百年的历史其实也不是人们真正在意的。这是union真正建立全球秩序的好机会，只要将aeu和人革联的小动作都和天人组织联系起来就好……没有证据，我们就自行制造证据。”

    “你终于想通了，我还以为你要碰得头破血流才能学会变通。”罗根得意地笑了，他真心地为麦克尼尔的思路发生转变而欣喜，“混乱之中迟早会诞生秩序，让它变得更加混乱也无妨。那么，今天的剧本是【天人组织的高达和aeu支持的邪恶武装狼狈为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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