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D-EP2:禄存(10)
作者:最后的河川   CNC苍蓝暮光最新章节     
    ofd-ep2:禄存(10)

    【他们正在对我们发动战争,我们不能对这样一个重要的话题有所顾忌。】——“莉塞特·汉利”,1985年7月10日“撒旦行动”。

    ……

    在皇历2008年初,针对帝国军频繁的挑衅行为,南庭军决定对帝国军在奥布群岛的开发行动进行报复,同时做好了和布里塔尼亚帝国发生全面战争的准备。既然帝国军打算把南太平洋诸岛和第九区变成不沉的航空母舰,南庭军的计划则是反过来将帝国军置于自己当年所处的困境之中,让和布里塔尼亚帝国本土相距甚远的群岛成为给帝国军放血的溃疡。不过,情况在布里塔尼亚帝国悍然对整个联邦宣战后有了变化:在具体作战策略和方法上持有不同观点的南庭军将领们一致认为,应当尽力配合联邦军在战争第一阶段给帝国军的有生力量造成沉重打击,绝对不能让帝国军把南庭都护府孤立在世界的南方。

    随着布里塔尼亚帝国开始进攻南洋各地,联邦军和南庭军不约而同地将东南亚地区视为新的重点防御地带。即便如此,谨慎的南庭军并未动用在东海岸沿线待命的预定执行登陆作战任务的部队,而是不停地从西部调兵遣将来填补北方战线的空缺。如此一来,摩拳擦掌要尽快收复长云府的南庭军将领们仿佛突然受了冷遇,不甘心在这场联邦几十年来第一次真正保家卫国的大规模战争中坐冷板凳的他们纷纷主动请战,哪怕只到前线指挥小股部队也无所谓。

    在南庭军上下战意高涨的狂潮中,身为南庭军高级将领的王双是少数在短期战略重心有所调整后保持沉默的指挥官。他日复一日地安排自己手下的军官和士兵们进行训练,每天都和参谋们反复地研究作战计划,一切都只为将来的登陆作战做准备。

    如此这般种种反而引来了他人的怀疑。很快就有人向兵部尚书王寅说,过去几年来一直是坚决的主战派的王双迄今为止没有表示出对北线战事的关照,完全是因为顾虑个人得失,也就是急于将收复长云府的作战计划付诸实践。这些闲言碎语并不能动摇南庭都护府的内阁成员对王双的信任,但他们同样不能放任流言继续蔓延下去。于是,待新几内亚战事稍微稳定后,王寅便邀请王双来府上叙旧,并称只谈私事、不言公务。本就没有紧急作战任务在身的王双也只好答应,他同样担心别人的议论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恶劣影响。

    “王总统,你这一月来煞是悠闲哪。”两人在门口刚见面,王寅便开起了玩笑,“人人都说你畏敌如虎,平日纸上谈兵……若是你不介意,本官可代你写一封请战书,以平众人之心。”

    “此战既要顾朝廷的大局,也要虑及我南庭的将来。王寅,依老夫之见,你已将我南庭都护府置于火上。”王双回避了请战书的话题,他和王寅从宅院的大门一直往主屋走去,两人边走边聊,“老夫当日有言在先,我南庭军拿出比官军更先进的兵器定会使官军怀疑我等用心。中原之舆情哗然,北地锦衣卫皆言我南庭都护府弃布联欧、而朝廷南下助我则是助长狼子野心罢了。现如今,布国与我为敌,朝廷疑我等里通外敌,欧罗巴人又称我等窃取其机密……岂不是闹得举世皆敌了?”

    闹了个大红脸的王寅十分尴尬,他一心一意向凭借着更先进的武器装备给南庭军换取优势,但或许是他和他身旁的幕僚们都过于注重技术事务本身而忽视了附带影响,结果便是南庭军的新型战斗轰炸机等兵器亮相后除了招来帝国军的恐慌之外更导致了联邦军的戒备。连实力更强大的联邦军都造不出的武器,南庭军居然造出来了,而且用得还不错,更糟糕的是这款新型战斗轰炸机竟然和eu的产品相差无几。和这一重磅炸弹相比,南庭军在其他武器装备上取得的自主突破或是通过窃取技术取得的成果都不值一提了——火鹰战机在战场上的战绩实在是过于醒目。

    正如王双所说的那样,如果之前南庭都护府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对付帝国军,在其最先进的军事技术成果亮相之后,本来和南庭都护府关系有所缓和的联邦朝廷以及最近几年来开始采取措施遏制布里塔尼亚帝国扩张趋势的eu都会有所防范。同时和世界三大超级大国为敌是没有好下场的,虽然南庭军现在还不必担心这些问题,但这第二次南洋战争迟早会有结束的时候。那时,他们就必须谨慎地考虑该如何处理现今为了胜利而忽略掉的风险。

    王双盼着王寅能给出正面答复,但来时已预想过这些话的他知道,王寅什么都不会说。他不会因此就断定王寅是个不合格的兵部尚书,至少对方当年在南庭都护府北部处理土著事务时颇有成效,以至于残存的土著部落踊跃主动协助南庭都护府修建设施;后来王寅升任兵部侍郎时,他还借着王寅的帮助雄心勃勃地开展了新一轮的整军备战计划,那并非仅仅身为一名作战部队指挥官的王双能办到的。

    但真正的转变或许是从王寅担任兵部尚书后才开始的。认识到战争不可避免而且南庭军必然在这过程中付出惨重代价的王寅开始沉迷于寻找能让南庭军付出的代价尽可能小的方法,而事实证明王寅更看重武器装备技术。没法像布里塔尼亚帝国那样榨出更高比例的油水的南庭军只能利用现有的经费进行研发,为此锦衣卫也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来缩短研发进程、减少损失。

    现在再去议论王寅升任兵部尚书是不是李近南的计划已经没有意义了,战争已经爆发,在把帝国军彻底赶出南太平洋之前,一切用于整顿内部事务的精力都要对外。

    两人进入主屋的客厅,王寅快步走到客厅左侧的柜子旁,按下了柜子内侧的按钮,那柜子随即向外开启,露出了里面的电梯。紧跟着王寅进入电梯的王双并不感到惊讶,类似的掩体是南庭都护府的达官显贵们在数年前的那场战争结束后就必须在自己的宅子里准备的,虽然大部分掩体最近一段时间没有派上用场。

    电梯抵达了底层,保持着沉默的王寅带领王双走过完全没有装饰的钢筋混凝土走廊,来到一处狭窄得多的小屋内,向着坐在主位上的人拱手一拜。王双见状,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坐在黑漆木质椅子上的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身穿一件在袖口绣有五爪金龙的黑色便服,虽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但目光炯炯有神,看似正随意地读着王寅家中的藏书却又随时绷紧全身的肌肉,只是那器宇轩昂的仪容之下还藏着种几乎无法掩饰的忧郁。

    “嗨,老夫这是年纪大了,忘性也大。”王双说着,拱手就拜,“不知世子殿下来访,还请——”

    “王师傅不必多礼。”那青年放下手中的书,离开座椅,迎向王双,“实不相瞒,今日至此,是为了和夏卿议论动员之事,未曾料到师父来此。”

    王寅一把扶起王双,和王双分别坐在客厅左右两侧的椅子上。刚才数落王寅时还意气风发的王双现在顿觉浑身上下不自在,他总觉得自己被王寅算计了,但又找不出什么实际证据。

    当然,当今辅汉赵王世子宋以宁的行程本来就该保密。几年内连续遭遇宋以安、宋以然两位世子遇刺身亡的惨剧的南庭都护府对南庭大都护的唯一继承人的人身安全重视到了极点,以至于本该和诸位前辈们一样频繁地在公众视野中有所表现的宋以宁几乎成了透明人。时至今日,王双仍然不敢断言这样做就长远而言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但他更不想看到宋以宁重蹈两位兄长的覆辙。

    ……那时宋正成让他当宋以宁的老师多半只是个安慰奖,谁也没料到三兄弟中最不起眼、原本应当按照武将来培养的宋以宁现在被迫承担起了整个南庭都护府的重担。或许张山河所说的话也不无道理,眼看着宋正成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宋以宁接管南庭都护府大权是未来一两年内可以预料的事。更多地专注于军务的宋以宁还没有更多治理政务的经验,谁也说不清到那时会发生什么。

    看来王寅撒谎了,这次见面与其说是聊私事不如说是工作汇报。等王寅落座后,这位兢兢业业的兵部尚书便开始向宋以宁继续一五一十地汇报战争进行一个多月来的种种变化,既有前线战况和双方战略、战术目标的调整,也包括战争对南庭都护府本土民生百态的影响。由于帝国军始终没有机会在南庭都护府本土获得立足点,南庭军民伤亡总人数目前仅在十万左右,但巴布亚的情况就没那么乐观了。算上被害和被劫走的人数,巴布亚东部仅在一个月内就已经损失了超过百万人口,其惨状触目惊心,和当年帝国军进攻长云府的情况不分伯仲。

    “在战争爆发前,布国适当地调整了征兵政策。敌军原本只征召布里塔尼亚人参军入伍,如今则开始从编号区征召名誉布里塔尼亚人。这些名誉布里塔尼亚人,大多并非我军想象的那样对敌军深恶痛绝……相反,他们因自己终于被视为半个人而对敌军感恩戴德。”说到这里,王寅气不打一处来,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受尽了折磨和歧视的编号区居民成了名誉布里塔尼亚人之后反而加倍地忠于布里塔尼亚,“……先者,军令司以为大规模歼灭敌军便可重创敌人、为登陆长云府创造良机。如今看来,要歼灭的不是敌军,是敌军中的布里塔尼亚人。”

    “殿下,夏卿所言不虚。实情是名誉布里塔尼亚人已在布国长期折磨下成了彻底的奴隶,他们在巴布亚有绝对的数量优势,拿着质量最低劣的武器,用着只有布里塔尼亚人士兵几分之一的物资,却从未有过反抗的念头。”王双点了点头,他从王翼阳等人的汇报中了解到,帝国军几乎在不计成本地投入名誉布里塔尼亚人士兵,“这也是敌人可以而且敢于向我南庭东海岸地区持续空降作战部队的原因之一。”

    “的确如此,北方的官军也说,他们每次追击敌军时,总会有数不清的名誉布里塔尼亚人掩护敌人。”宋以宁扶了一下眼镜,一种无力感席卷了全身,仿佛这里只有他才是多余的。他跟随王双学了不少指挥战争的理论知识,无奈始终没机会运用,毕竟现在的南庭都护府上下都不会允许他到前线去战斗。“但名誉布里塔尼亚人不会打仗,真正的作战任务还要布里塔尼亚人来。目前敌我处于相持态势,海上胜负未分……师父,我有一计,不知能否助我军断敌后路、逼敌以主力出战?”

    宋以宁的想法无非是改变火鹰战机的用途,尽管这看似只是个小小的战术问题,却需要南庭空军乃至南洋战场上的联邦空军主力来配合。自投入实战那天算起,火鹰战机的主要功能是拦截进攻南庭都护府本土和南洋群岛东部的帝国皇家空军,此外还肩负着对帝国军重要目标进行战术打击的任务。尽管数量稀少的火鹰战机无法单独完成拦截帝国军的工作,南庭空军通过灵活的编组将它的作用发挥到了极限。如今,每个飞往南庭都护府本土上空的帝国皇家空军飞行员都要时刻担心着有火鹰战机突然从头顶给自己致命一击。

    对于帝国军而言,火鹰战机的最大威胁在于帝国军根本没法拦截它。因此,宋以宁计划将火鹰战机部队作为专门用于破坏敌军持续作战能力的特别打击工具来使用,它们的任务不再是拦截敌人的飞机,而是摧毁南太平洋诸岛的港口、机场、仓库、油库或是拦截前往上述地点的帝国军运输机。一旦帝国军再也无法往前线投入补给,就算名誉布里塔尼亚人士兵人均有着旺盛的斗志和永不动摇的忠诚,意志的力量在残酷的客观现实面前终究不堪一击。到那时,帝国军往巴布亚和南太平洋诸岛派来多少军队就要留下多少尸体。名誉布里塔尼亚人可以很快补充上,在布里塔尼亚人里继续大肆征兵就没那么简单了。

    兴致勃勃地讲完了计划的宋以宁抬头一看,只见王双和王寅都眉头紧锁,不像是对方案表示赞成的样子。

    “师父?”

    “殿下,此计甚妙,只是……”

    “只是?”

    “殿下,王总统在五色鸟首战后就有类似的想法了。”王寅只好唱起了白脸,“当时我们一致认为难点有三:其一,撤走全部五色鸟级战机,会严重影响我南庭空域的安全,只要敌军又能把炸弹扔到百姓的头上,纵使百姓不怪罪我等甚至是因此而更加踊跃参军打仗,我等依旧难辞其咎;其二,我军至今没有找到长期稳定控制其飞行姿态的办法……飞那么远,可能会发生事故,这是我军目前只用它负责拦截和战术打击的主要原因。这第三点呢……”

    “敌军正在想方设法获取这种飞机的残骸。”王双正色道,火鹰战机本该是一款划时代的兵器,却因为自身设计缺陷反过来成了航程不过关的半成品,实在是令人唏嘘。与此同时,这也给了帝国军浑水摸鱼的机会。“我军在巴布亚的调查结果显示,敌军数次派遣特种部队接近混有机场的村镇,摆明了是要尝试着劫持飞机。”

    换言之,如果解决了飞行姿态难以控制的缺点,南庭军就可以把火鹰战机部署在更安全的后方而不是前线,而且它对飞行员能力的要求也会随之降低。但这是几乎不可能的,南庭军能几乎和eu军同一时间推出相似的战机已经是个奇迹了,成品的种种缺陷当中有些是固有的,有些则是研发过程中为了尽早拿出成果而造成的。话说回来,要是南庭军有把握开着火鹰战机飞得更远,说不定会尝试着去直接轰炸潘德拉贡。

    也许该和eu合作。在火箭技术上,eu称得上是世界第一。倘若能从南庭本土直接把导弹发射到南太平洋诸岛上甚至是发射到潘德拉贡,南庭空军的飞行员们也不必冒着高概率坠机的风险驾驶一款过于划时代以至于性能只发挥了不到一半的战机去和帝国军拼命了。

    主张用更先进的武器赢得胜利的王寅不会轻易地改变自己的观点,宋以宁遇到的困境正是他开口讨要更多拨款的机会。于是,信心十足的南庭兵部尚书对宋以宁说,目前南庭空军正在推进一个能够维持现有机动能力和速度的同时提高稳定性和航程的升级改造方案,也许能够搬开拦在方才那计划前面的绊脚石。

    “具体技术细节,我不是很了解。主要是对发动机进行改造,然后调整机翼控制系统。”王寅喝了一口茶水,向着小屋内其余两人侃侃而谈,“嗯……我去视察过几次,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很卖力了,唯独缺经费。数额也不大,再来14亿中联券就够了。”

    “户部现在没钱了,十年之后户部银行怎么兑现今年发的国债还是个问题。”王双一听,头都大了。虽然他早有预料,但战争爆发后南庭都护府的通货膨胀严重程度依旧超出户部专家们的估计。尽管南庭军上下恨不得把一分钱掰开成两份甚至三份再分别用出去,眼下再加哪怕一小笔额外开支都会打乱原先的收支安排。多加几次,下一步恐怕就是让南庭百姓捐家产了。“……我不反对你。老夫也不大看中这些身外之物,上次捐过一架飞机了,再捐一架也不算什么,但你这笔开销可不止是一两架飞机啊。”

    “哼,要是我南庭当真和他欧罗巴人沆瀣一气了,岂能如此窘迫。”王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方才王双的警告又浮现在他心头。既然南庭都护府当年为了拒朝廷于南洋而同布里塔尼亚帝国结盟,如今想办法再获取eu的支持也未尝不可,只要eu的条件不是那么离谱就行,“殿下,户部的事,还请——”

    左右为难的宋以宁也知道南庭都护府现在缺钱,正当他绞尽脑汁思考着该怎么应对时,王寅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有些不悦的南庭兵部尚书接起了电话,得知外面有人要见自己,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向宋以宁鞠躬道别,让世子在此稍候,又叫上了王双,两人连着来时的路返回地面,想见见那位据说刚从eu返回的华人客商。

    门口的警卫尽职尽责地将来人检查了一番,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尽管如此,他们依旧不敢随便放来人入内,唯恐这人是专程前来刺杀南庭都护府要员的杀手。访客也不气恼,只是从身上拿出来一本书页已泛黄的书,交给警卫,让警卫将这本书呈递给宅子的主人。

    警卫们又把书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没发现炸弹,也没找到下毒的痕迹。等到这些必要步骤都完成后,他们才终于把书转交给王寅。站在王寅身旁的王双一看到这本书,马上劝王寅放人进来。

    “这书是我当时去eu的时候送出去的。”说着,他拿过这本《南洋国防论》,翻开第一页,果然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是信得过的人。王寅,让他进来吧。”

    十几分钟后,来人迈着小步来到了主屋客厅,又动手关上了所有门窗。王双见此人的衣服样式奇怪、左右相反,又见其面部仿佛有许多不规则凸起,正待发问,却看到来人一把撕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属于欧洲白人的约有四十岁上下的脸。

    “巴黎一别许久,没想到会在这里和你再次见面。”那人向着王双和王寅鞠躬行礼,把面具随手挂在一旁,“哦,这位应该就是南庭国防部的王寅部长了。我是eu特派驻南庭都护府联络员,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陆军准将,此次贸然到访,是为了和您商议我们和你们之间的共同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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