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老子死在这里叫你走你也立即转身就走是吧！
    好好好......！
    走了就别再回来了！你自己要找死就死在外面，别叫我发现！
    现在，莫名地，黎星有些理解裴家主的感觉了，妈的！真想自己一棒子先抡死这个不听话！又不省心的混账东西！
    黎星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混油狠狠烫了又被大石头砸的七上八下的萎靡不振。
    整个人现在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无力感。
    “......”
    须臾，他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裴云疏几百遍又找不出新词后才放弃。
    很毒很凶不吉利的话又不敢加于他身上，翻来覆去就是大混蛋狼心狗肺冷漠无情大冰块软棉花狗东西狗日的混蛋...！
    狠狠唾弃自己一声。
    呵！罢了！谁叫老子命苦！遇到这么一个混蛋！
    黎星咬牙切齿抬起头来。
    却突然一惊，愣在原地，裴云疏的身影，静静站在门框处，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平静淡然，神色无措又迷茫，对视上黎星的眼睛，他赶忙身形一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见黎星脸上还挂着阴霾的表情，他指了指门槛，难得有些小心翼翼，道:“......我已经出去了，是在外面。”
    这样的裴云疏，黎星何曾见过?
    一时间，心下既是怜惜又是好笑，似乎连刚刚的伤心愤怒不愉快等等，都一股脑地散了些。
    不由心软了几分，他上前几步，牵起他的手，叹息道:“裴郎，你总是这样，你，唉...你其实，仍然爱着这个世界。”
    “可我真的讨厌这些人，百姓最是狡猾，私心太重，吝啬狡猾懦弱还坏！低劣愚蠢，你就算为他们而牺牲，他们未必会感动。”
    纯朴但不善良，表面忠厚背地撒谎成性，黎星太了解人性的孽根处了。
    裴云疏摸了摸他的头:你讨厌这样子的人吗？
    黎星点头:“讨厌。”他在心里默默道:所以我也讨厌我自己。
    裴云疏亲了亲他的额头，轻轻道:“我不讨厌。”
    “生而富贵，痛苦对我来说是痛苦，对于他们来说却是苦难。”
    “对于他们来说，无力的人生，无论是惊慌失措，还是咬牙坚持，都是无用的。”
    “善恶美丑都是人所赋予的，且是人生而混沌。”
    黎星心里，不知是感动还是震惊，令他说不出话来，他顿了顿，才到:“我和你不一样，什么是非大爱我通通不管，我眼中唯你一人，我是因为你才爱这个世界的。方才...我说如果你有什么差池，我也不活了。”
    “这句话是真的。”
    裴云疏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温声道:“我知。”
    “放心吧，我绝不会让自己有事。”
    裴云疏淡淡一笑:“有你在，我舍不得死，虽然事发突然，但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他说得胸有成竹，不由令黎星微微定下心来。
    现在，也只能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黎星在心底凄苦一笑。
    他并不是相信了，而是妥协了。
    “答应我，等这件事结束，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好吗？我求你，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我不要荣华富贵了，除了你，什么也不要了！跟我走，去哪里都好，天下间任何一处都行！我会陪着你，我会竭尽所能的每天都让你过得开心快乐，再也不任性了，不耍小孩子脾气了，什么都依你，求求你，等这件事一结束，就跟我离开这儿吧！”黎星满目恳求，生怕他会再重复一次之前在雪山上濒死的场景。
    几乎是已经亲眼见到裴云疏死在他面前一次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无论如何他再也接受不了第二次了。
    裴云疏看着他:“好。”
    “我答应你，一辈子。”
    听到他答允，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黎星的情绪这才彻底平静下来，他轻轻道:“...十年就够了。”
    “......十年?”
    黎星闭上眼，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心里想着:
    真好，他允了我
    十年，已经够了。
    他想，自己唯一的敌人，大概......只是年华老去，此后许多年，他唯一需要担忧的，便是维护好自己的容貌就行了。
    这副皮囊他非常满意，向来也是十分爱惜。
    这样的美貌再维系个十年不成问题，再苍老衰败的样子，他也不想要裴云疏看到了，十年后，那时候如果裴云疏变了......
    黎星相信，以裴云疏的品行，即便是倦了、厌了，也会妥善安置他，令他一生无忧。
    到那时...即便心如刀割，生无可恋......
    抬眸，有些痴痴地看着他，目光带着哀伤与放空。
    即便如此，自己也没有遗憾了，可以死了。
    他的想法，他的舍不得，各种复杂的情绪融合在一起，裴云疏居然奇异地能够理解，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他所说的十年是什么意思。
    看着这样的目光，裴云疏只觉得，心尖有些难以扼制的微微发疼。
    他明白，黎星自小活得太苦了，不敢相信太美好的东西，怕全然的相信，会因此万劫不复。
    因为什么都没有，以至于什么都想要，用尽力气，费尽手段，至死不肯放手，但待真正得到了，又会患得患失，不敢相信那些真实的，全都是属于自己的。
    他总以为，是自己抢来的，偷来的，骗来的，不敢相信，会有人心甘情愿，拱手奉上。
    说不出是酸疼还是苦涩的感受萦绕着心脏，让他觉得嘴里的血味都变得苦涩起来，他一字一句说出自己心底最想告诉黎星的话:
    “不用害怕老去，我许给你的不是十年，是我的一生，只你一人，我既说了，便会做到。”
    ......什么?黎星眼眸微微放大，心下震动，极速拍打着胸腔，耳朵...仿佛有片刻耳鸣。
    但他可以保证！刚刚那句话，他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他知道，裴云疏这样的人，从来便是很少会向人承诺什么，若是说了，也不会重复两遍，他应允他，一生！裴云疏的一生！唯他一人！再无旁人！没有任何人！如此......待他
    他还能说什么呢？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能猛扑上去，抱住他:“裴郎！”
    他捧着裴云疏的脸吻了上去，像是捧着一个珍宝，丝毫不管冰凉的泪水也沾在对方的脸上。
    “你去吧...我放你去。”
    我信你！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信你做的每一件事！我乖乖的，什么都听你的！
    他在心里呐喊道。
    ......
    远处有声响传来，急促的、喧哗的、嘈杂的，令人心惊。
    裴云疏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道:“时间真的很紧迫，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