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就没穿衣服，这事情就不好办了。
    这个责任追究起来，也得是水牢那边背锅。
    至于说药堂这边，往大了说，那是管理粗糙，没有把教具养护好。
    往小了说，反正教具使用时穿着衣服多有不便，就不如直接就不穿来的省事。
    可是，不管往大了说还是往小了说，那都是针对教具的。
    氐人女子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就算她不是相柳国的子民，也不随意剥夺她身为人族的人格啊。
    是人，就需要得到与人格相匹配的待遇，不给穿衣服岂不是与牲畜没有区别？
    阿旺用自己的理论与白术抗辩。
    可以看得出，白术认真听讲，是在给阿旺内门长老这个身份面子，实际上并不认同阿旺的理论。
    等阿旺说完之后，白术显得十分不以为然。
    “惊神长老，我想您应该知道，氐人只能算是一种生物，不能真的算作是人。
    至少，在我们相柳国，它们只能被看做是生物。
    看作那种，如祝余之植物，如当康之动物。
    长老何曾见过，穿着衣服的粮食和牲畜啊？”
    阿旺当然没有见过穿着衣服的作物和家畜，他只是从没有想过，氐人在相柳国不能被看做人，要被看作牲畜这件事。
    见到阿旺脸色不善，白术忽然将趴在讲桌上的氐人女子翻了过来。
    指着女子两腿之间的部分说道：“长老请看这氐人女子的下身。”
    阿旺依言看去，就看到一副肿胀溃烂的画面。
    阿旺皱着的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他显然意识到氐人女子曾经经受过怎么样的折磨，却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诘问白术。
    白术见状，率先开口。
    “这件事情，与我们药堂可没有关系。
    本堂主动像长老展示这些，是想像长老证明一件事。
    这氐人女子能来到我们药堂，显然比在水牢时过得舒服多了。
    虽然一样没有尊严，至少不用遭受那般屈辱的折磨。”
    阿旺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他不能赞同白术的说法，因为这明显是在比谁的人性更恶。
    进行这样的比较，虽然能证明药堂的下限比水牢更高，却一样暴露了这种行为的上限仍旧低得可怕的事实。
    只不过，阿旺此刻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这一切的能力。
    所以，他犹豫了，他陷入了一种不知所措的彷徨。
    如果你不能做出判断，或者不能接受做出判断之后的结果。
    或许，你会本能的想要按兵不动，与整个世界都维持现状。
    此刻，若想推动阿旺向着做出选择的方向多迈上一步，或许只需要一个鼓励的眼神。
    又或许，只需要氐人女子的一个挣扎，亦或是一声求救。
    遗憾的是，氐人女子终究没有任何行动。
    不仅仅是甘于好似一架木偶一般任人摆布，甚至在被人随意摆布时，连哼一声的念头都没有。
    阿旺知道，氐人女子的身体还活着，她的道心其实早就已经死掉了。
    她那呆滞的眼神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早已失去了居住在里面的灵魂。
    阿旺紧紧咬着后槽牙，向白术点了点头。
    表示自己接受了白术的解释，不会再纠缠这件事情。
    白术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示意阿旺自行带器堂弟子找地方旁听，便继续讲述起自己的授课内容。
    阿旺对于白术的学识十分满意，对于后者对于经络的认识，更是十分钦佩。
    虽然在他的影响下，器堂弟子无论如何好奇，始终没有任何一个人靠近讲桌，去触摸那活生生的教具。
    尤其是夜寂，在感受过藕荷的温柔之后，更是一点也提不起对氐人女子的兴趣。
    就是吧，要是能先摸摸，确认手感，就更好了吧？
    或许是看穿了夜寂的心思，阿旺给夜寂的后脑勺来了一下。
    这一下没有用力，全然是在提醒夜寂。
    夜寂尴尬一笑，没有说什么。
    这时，台上的白术忽然开口。
    “既然器堂的诸位新弟子对于经脉之说没有什么兴趣，那本堂要开始下一个内容了。”
    阿旺没有回答，只是示意白术继续。
    白术问了弟子几个药理上的问题，随后便从储物袋里面取出一瓶金黄色的药剂。
    有此，白术开始了关于药剂和药理的授课。
    阿旺听得很认真，偶尔看到器堂弟子走神，还不忘提醒他们也认真听讲。
    技能与品格并无正相关，不管衣堂的行为是否令阿旺不齿，至少白术在学术方面，确实可以当这帮新弟子的启蒙导师。
    尤其是当阿旺发觉，白术配置的药剂，似乎是为氐人女子量身定制之后，他对白术的主观印象都跟着改变了几分。
    白术又与药堂的弟子们交流了几句，随即亲自演示了自己配置的药剂的用法。
    他将金色的药剂倒进一个小酒盅里面，捏开氐人女子的嘴巴，喂进去一半药液。
    随即，又将酒盅里剩下的一半药液倒在氐人女子下身处，并伸出两根手指将药液涂匀。
    操作结束之后，便到了观察疗效的阶段。
    氐人女子那眼神空洞的样子，肯定是不会自述用药后的感觉，大部分数据显然都需要通过观察获得。
    只是，这样好似一具行尸走肉的教具，即便是再细致入微的观察，也很难收集到足够的数据。
    “是不是剂量不足？”一个弟子试探。
    “这是治病，不是施法，怎么可能这么快见效？应该再观察一下。”另一名弟子明显有不同意见。
    白术伸手示意弟子不要争吵。
    “实验体本身具有精通境的修为，虽然灵感被封，但体质明显优于凡人太多。
    这么看来，剂量不够也是有可能的。
    我们可以先从外敷的剂量开始调整，看看会不会有明显效果。”
    白术这样说完，便把药剂瓶交给提出质疑的那个弟子，指导他进行了一次外敷治疗。
    也许是获得知识的喜悦，让这名弟子在完成操作之后，仍旧意犹未尽地体会着刚才的感觉。
    双倍的药量下去，氐人女子虽然仍旧不肯吭声，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个表情让阿旺生出了眼前的氐人仍旧是一个人的感觉，但并不足以唤醒阿旺对她的关怀。
    “果然有效。”刚刚实操完的弟子，明显没有从实操的兴奋感里面退出来。
    白术点了点头：“那不如再加大一点剂量。”
    之前说再观察一下的那个弟子再次提出异议：“会不会这就是安全剂量的上限，需不需要再斟酌一下？”
    “无妨！”白术很有主见，“使用药物过量的反应，也是药剂实验中需要观察学习的一部分。”
    弟子不再有异议，在白术的指导下，自己动手为氐人女子又上了一遍药。
    这一次，氐人女子铰动了一下双腿，眉毛皱起得更深了。
    患处肉眼可见在变得光滑，若非听到了他们之前的对话，任谁见到这一幕，都会觉得白术师徒们，是在使用什么神仙良药。
    但这显然不是白术要的最终效果，他此刻的授课内容，是药剂外用在人体的实验数据。
    诚如他自己所说得那样，这份数据不仅包括适当剂量使用时患者的反应，还应当包括过量剂量使用时的后果。
    更重要的是，他还需要让自己的弟子们有更多实操的机会。
    一名又一名弟子上前尝试为氐人女子涂药，氐人女子的反应，也由起初的身体紧绷、眉头紧锁，逐渐演变为身体拱起，呼吸急促。
    当一多半药堂弟子实操过之后，之前仿佛死掉的氐人女子忽然嘤咛一声，发出一声呻吟。
    拱起的身体忽然坍塌，随即汗出如浆，夹紧身体在讲桌上翻滚。
    过量的药物，让这个原本好似没有灵魂的躯体，因为应激反应而再度活了过来。
    不过，这依然不能让白术满意。
    “你们两个，按住她，让后面的师弟师妹继续练习。”
    随着练习的继续，氐人女子口中的呻吟，也逐渐变为急促的抽气，进而又渐渐变成凄厉的惨嚎。
    看来，这个心如死灰的女子，终究是没能抵抗住药物对身体的侵蚀。
    她原本惨白的皮肤，此刻泛起异样的潮红，似乎正在被烈火灼烧。
    原本僵硬溃烂的患处，此刻早已变得柔软光滑，却仿佛水肿一般，显得有些膨出。
    阿旺终究是有些看不下去，不禁上前制止。
    “白术堂主，仅仅为了弟子练习手法的话，不一定每次都得真的用药吧？
    依我之见，若是以清水代替，也可以锻炼手法吧？”
    阿旺用的是商量得口吻，姿态摆得很低。
    不想，白术只是微微侧头，表示自己听到了，甚至连看都不看阿旺一眼，便给出了答复。
    “惊神长老，如何教学是我药堂的事情。
    就算你是内门长老，手也不应该伸得这样长。
    如果器堂弟子还需要在药堂学习，长老最好能带着他们安静观摩。
    若是不想学了，本堂依然会卖给回光一个面子，让你们舒舒服服地过上几天，再把你们送到兽堂去轮训。”
    “假如我一定要插手呢？”
    碰了一个钉子，阿旺的固执劲儿也被激发了。
    白术霍然抬头，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那么，本堂就给长老一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