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仔细观察，发现对方并不是在做什么奇怪的事，而是在鼓捣放在抽屉里的东西。
    “你在干嘛？”洛南问道。
    这一问，把对方给吓了一跳，他急急抬头，却忘了自己的脑袋在抽屉里。
    只听咣的一声，他结结实实地撞到了脑袋。
    胖男人赶紧把头缩回来，退缩地远离洛南：“没，没干什么……”
    洛南盯着胖男人的脸，越看越觉得在哪见过。
    谁知胖男人也和洛南有相同的感觉，他的目光中透出一股疑惑，眉头渐渐收紧。
    “大冬？”
    “洛老师！”
    两个人突然卸下防备，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洛南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大冬。
    当初他拍摄「社畜之死」的短片时，他们加上刘君三个人，可是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
    旧友相逢的喜悦仅仅停留了片刻，洛南的脸上瞬间涌上来一层阴霾。
    大冬会在这里，也就意味着……
    但他没有揭穿，而是开始了闲聊。
    “大冬，最近过得咋样？”
    “挺好的。洛老师，我就不问你了，我看过你的新电影，不得不说，真是有品位！”
    “别扯，你肯定没看懂吧。”
    “嘿嘿，被你看出来了，我只是一个俗人，确实欣赏不来太高雅的艺术。”
    “工作室怎么样了？”
    “也不错，已经有七个人了，偶尔拍拍小短片也能凑活维持。”
    洛南认为时机差不多了，便切入了正题。
    “别说这个了，大冬你……最近很缺钱吗？”
    “没有啊。”
    大冬十分坦然地回应，面对洛南的疑惑，他马上反应了过来。
    “洛老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次来是……”
    大冬本想解释，可看到洛南的胸牌时，他又有点犹豫。
    洛南大致想到了什么，摘下胸牌递过去。
    “别人的，其实我就是来凑凑热闹。”
    大冬立马释然，笑道：“那就好，我也是来凑热闹的。”
    大冬伸出手，摸出了自己手里的家伙。
    一把矬子，凹槽里沾满了新鲜的粉末。
    洛南瞪大了眼睛，俯身从大冬的抽屉里望进去，发现了一个被矬子扩大的洞口，会议厅的光线照亮了抽屉内部。
    “这是……”
    大冬转过了自己的挎包，有一丝光亮一闪而过。
    洛南看到了挎包边角的镜头，他对这玩意并不陌生，前段时间林导也用过。
    微型摄像头。
    洛南反应了过来，压低声音道：“你是打算把银脉公司的内幕给拍下来？”
    大冬点头：“洛老师，你也知道，我们工作室是做社会题材的纪录片，有这种现成的素材，肯定不能放走。”
    洛南竖起大拇指：“厉害，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大冬却神色黯然地说道：“不是混，我是被我妈以家属身份带进来的。”
    洛南怔住了。
    顺着大冬的目光，洛南马上看到了大冬的母亲，她坐在会议厅的第一排，面容枯槁，满头银发，唯有一双眼睛还算明亮。
    她直勾勾地盯着讲台的方向，表情如朝圣般虔诚。
    大冬在洛南身边叹气道：“说起来还是我的错啊。”
    “什么？”洛南扭回头看他。
    “前段时间工作室刚刚起步，我基本上没怎么休息，累出了脂肪肝，后来不小心跟我妈说了，她就动不动给我买什么中药、汗蒸桶、足底按摩器之类的东西。”
    “我发现这些东西基本都是银脉公司的产品，我妈和他们公司的金牌销售来往得多，后来他跟我妈说有一个国家机密项目，加入之后能发大财，我妈想着有了钱就能给我治病，也就同意了。”
    洛南又看了一眼大冬的母亲。
    她眼神中的虔诚，多半来自于名为母爱的情感。
    洛南也在心中叹息，谁家母亲不疼孩子呢？
    可问题是，有人妄图利用她们这份心来做生意。
    这在洛南看来，是自寻死路！
    “来人了。”
    大冬轻声提醒一声。
    他将挎包塞入抽屉，调整角度，好让摄像头的方向对准讲台。
    会议厅的门被推开，陆续有人入场落座。
    很快所有的位置都坐满了，三姨赫然在列，她的位置相当靠前。
    座位靠前的人，她们的态度充满了诚恳与殷切。
    最后，一名面相刻薄的女人走上了讲台，朗声发言：“亲爱的家人们，大家下午好！”
    她最后一个「好」用了极为古怪的腔调，发出重音。
    “好！好！好好好！”
    台下的人边喊边鼓掌，顿挫有致的掌声配合着口号，显得声势浩大。
    洛南吓了一跳，仿佛他们是被某台机器操控着，才能做到如此统一。
    面相刻薄的女人再次说道：“我们华夏银脉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家人们的帮衬与支持，让我们鼓掌，感谢自己多年来的辛苦付出。”
    哗啦啦——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洛南观察到，有人边鼓掌边流泪，好像是多年艰辛终于拨云见日了一般。
    刻薄女人十分享受一呼百应的声浪，她停顿了十几秒钟才继续发言。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可以确定地告知各位，我们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前段时日，外国人总想要制裁我们，认为我们华夏人懒骨头软脊梁，他们封锁我们的芯片技术，干扰我们的外贸交易，挑拨我们的领土纠纷，恨不得让我们回退到一百多年前的苦难当中。”
    “但我们没有输！因为华夏人不是好欺负的！”
    刻薄女人振臂高呼。
    “国家与外国打一仗金融战，只能制约国内经济才能使外国降息，这段时间放款延迟，大家都受苦了吧？”
    “然而事实证明，我们是无法被打倒的！正是因为我们这些有骨气的人，不断地为国家输血，坚守传统文化，行善事，做好人，为国家带来了鸿运。”
    “上面已经向最高领导请示，我们这批无名的英雄将会跻身世界金融高层，每一个人都是董事会的股东，我们的子女也能得到优良的教育，接过我们的接力棒成为世界金融公司的管理层！”
    “没错，我们胜利了！”
    哗啦啦——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连大厦方的司仪也心神荡漾，被气氛所感染，流露出向往的神情。
    全场激动难耐，却有两名不合时宜的客人，他们脸上没有一丝感动，只有无尽的冰冷。
    洛南的心不断地下坠。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民族资产」，不，华夏银脉公司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