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中午。
    韩沐由提前订了一个包厢，为了给团队提前跨年。
    到了地下停车场，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冯萍。
    那是向阳心理主理人，之前一起参加过心理商业活动。
    也是陆廷川投资的项目之一。
    冯萍正在被一个老男人揩油，只见她干笑默默着承受。
    男人没被阻止，动作反而更大胆，直接搂着她亲了一口。
    冯萍佯装被吓到的样子，连忙慌张地推开他。
    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男人笑了。
    她将男人推上车后，又朝他挥手再见。
    当男人离开后，她迅速收敛笑意，露出鄙夷的神态。
    又用湿纸巾擦了擦被碰到的部位。
    当她回过头扔垃圾时，才注意到离她不远的韩沐由。
    “你是不是很得意，不用忍受职场的性骚扰。”
    韩沐由没搭腔，直接往饭店方向走。
    冯萍又悻悻地说了一句，“如果我有你那种资源，绝对比你混得好。”
    韩沐由淡淡一笑，“谢谢。”
    冯萍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嫉妒是对一个人最大的夸奖。
    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旁边的助理见不得韩沐由这副模样，表面清高，实际上不知道跟投资人怎样呢。
    “如果没有投资人的撑腰，不知道韩总是不是还像现在这样从容淡定？”
    韩沐由只觉得这声音很熟悉。
    闻声看过去，才发现冯萍的助理是之前的离职同事方婷。
    周清如看不下去，出言奚落道，“方婷，你还真是一条忠犬啊。”
    方婷也撕破脸皮，讥讽道，“不知道谁的奴性更强，对心上人的心上人还能做到忠诚如一。”
    周清如脸色骤变，“你，你在胡说什么？”
    方婷知道她不会吵架，这会儿看见她恼羞成怒的样子，感觉心里压她一头，很是得意。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最清楚。谁经常在微博小号上诉情衷？说自己想要超越情敌？怎么这会儿不敢承认了？”
    韩沐由出声提醒道，“方婷，你卖父求荣，不怕被行业封杀吗？”
    方婷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警告，立马后退两步，躲在冯萍的背后。
    韩沐由见此情形，将周清如带走了，“公司看中的是个人能力和工作价值。”
    在这点到为止的信息里，周清如看到了韩沐由的态度。
    心里说不出是感动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点。
    或许，韩沐由从来没有将任何女人视作自己的情敌。
    但是，她却一直怀揣着私心，想要超越韩沐由，站在更高的地方。
    “韩姐，对不起。”
    韩沐由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从你刚来时，我就知道了，你很有野心和上进心。”
    不然，平时休息时，为什么任劳任怨地加班？
    周清如还想解释什么，她垂着头咬着下唇，“我——”
    可是，她发现关于陆廷川的事情，她还是难以启齿。
    韩沐由似是了然，微笑道，“心动是一种本能，没有谁能违背。”
    是啊，难道还能控制自己的心，让它喜欢一个人，或者不喜欢一个人吗？
    我们连自己的心都难以控制，更何况是别人的心。
    所以，广钦老和尚说，你根本不要管别人在做什么，好好管住自己的这颗心。
    别人的爱与憎，通通与你无关。
    周清如抬起头，顿时感觉如释重负，眼眸里闪耀着晶莹的东西，“韩姐，谢谢你。”
    韩沐由拍了拍她的肩膀，“情绪处理好了，就去包厢吧，大家都等着。”
    饭店包厢里。
    许漫正在吐槽，“我上周好心帮了一个朋友，没想到他完全不领情。你们说，为什么有些人那么忘恩负义？”
    周清如走进来，笑着问，“他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觉得忘恩负义？”
    许漫擦碗筷的动作停了，“我救了他家的猫，前几天听说他去国外出差，想要他帮忙带一些化妆品。结果你们猜，他说了什么？”
    大伙七嘴八舌：
    “工作忙，没空带。”
    “女朋友不准他给别的女孩带东西。”
    ……
    许漫嗤笑了一声，“不，他没有女朋友，他说，‘你是猫的救命恩人，不是我的。’
    我当时都惊呆了，又不是让他以身相许？！”
    大家都笑的前仰后合，就连周清如也笑眯了眼睛。
    许漫继续吐槽，“你们说，这个人是不是忘恩负义？亏我还救了他家的猫。”
    李益斟酌道，“感觉你很希望对方知恩图报，那你当时做好事，就想图回报吗？”
    许漫面色有点尴尬，“也不全是这样。”
    韩沐由从洗手间回来，见大家聊得欢天喜地，“点菜了吗？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许漫又重复了一遍，“韩姐，你来评评理？你觉得那个男人忘恩负义吗？”
    韩沐由勾了勾唇，“你为什么介意他的行为？忘恩负义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忘恩负义”这个词，在她心头转了一圈。
    她没有问过陆廷川，如果没有回报，他是否还会心甘情愿地救她？
    或许在他救她的那一刻，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
    许漫回复了什么，韩沐由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让大家点菜，顺便提了一句，“大家年会想要去哪儿？”
    离过年不到2个月时间，年会的事情也该提到日程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聊着，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预算和开支。
    一顿饭下来，大家都确定了想去泰国的普吉岛。
    下午，悦己工作室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周清如将郑勋带到办公室时，韩沐由明显愣了一下。
    第一反应是，陆廷川回来了吗？
    但她表面上依然平静淡定。
    只听见郑勋语气中带着很强的期许，“韩小姐，能占用您半小时吗？”
    韩沐由点点头。
    他们去了最近的咖啡厅。
    阳光爬进窗户，落在木质纹理的桌子上，显得十分静谧。
    郑勋点了两杯咖啡，缓缓道：“你知道陆总为什么那么拼命地工作吗？
    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家人。”
    韩沐由耐心地听着，似乎这些话他打了很多遍腹稿，说起来的时候声情并茂。
    “以前他自卑又懦弱，谈恋爱的时候，陆夫人陪他度过最艰难时刻，又帮他抵挡过网络暴力。
    他害怕自己没有能力给陆夫人好的生活，所以一直拼事业。
    结婚后，他的根基太差，一切从头开始。
    尤其是岳父去世后，公司内外竞争激烈，这才迫不得已，把陆夫人推出权力的漩涡。
    他曾经跟死神打过交道，所以，他不想亲眼看见最爱的人死掉。
    有时失去记忆是一种幸运。
    因为记忆是一座监牢，它会不断地提醒你：
    旧梦不可重温，旧情不可重续。
    陆夫人确实很痛苦，但是他内心的痛苦，谁又能看得见呢？
    你知道心爱的人在眼前，却不能拥抱的痛苦吗？”
    他一口气讲了很多，想必是压在心里很久。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或许，您从来没有见过他狼狈的一面。
    去年春节那天晚上，他跪在雪地里，像个孤魂野鬼。
    他一边自责，一边道歉，说后悔将陆夫人推出去。
    不管多么艰难，他都应该相信，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520那天晚上，他受伤了，病得很严重。
    本来我想要去找您，但是他说，不要给您添麻烦。
    他坐在房间的窗台边，黑夜完全淹没了他。
    一支又一支的抽，地上烟头越来越多。
    房间里全是呛人的烟味，他被呛得猛的咳嗽。
    哪有那样不要命抽烟的，身体还发着烧。
    因为抽了太多烟，他的嗓子都是沙哑的。
    他说，‘她真的不爱我了。’
    明明知道不可能，还要自虐式地，一次又一次关注你。
    结果，就像手心里捧着仙人掌，被刺痛得，遍体鳞伤。
    就算手掌心血肉模糊，依然还是舍不得放下你。
    或许就像那句诗说的那样，我的幸福离不开你，正如斗牛离不开残忍。
    虽然我不太懂，但是，我在陆总身上看到了，他的真心。”
    他话的尾音落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
    那些话都是声音凝固在空中的雪片，疏密而恬静地覆盖。
    韩沐由静静地听着，半晌才回复，“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其实，陆总并不想告诉你这些。
    他做这些事都是心甘情愿的，不想给你带来压力。
    但是没想到最后还是给你带来了困扰。”
    末了，他请求了一句，“陆夫人，只有您才能让陆总幸福。”
    她着实愣了一下。
    他刚刚叫了她什么？
    陆夫人？
    是口误吗？
    韩沐由出声提醒，“你刚刚叫我什么？”
    郑勋声线平稳地解释，“您跟陆总没有离婚，只是您后来失忆了。”
    韩沐由看着他的眼睛，清明没有一丝杂质。
    他好像也没有必要去撒谎。
    电光火石刹那，她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陆廷川对她那样好？
    半晌，韩沐由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他怎么没有亲口告诉我？”
    “大概陆总不想用婚姻去绑架您，想要您发自真心爱他，不是因为婚姻责任或义务。”
    她低着头，看着浮在咖啡上的拉花。
    拿勺子轻轻搅动了一圈，杯子里瞬间一团浑浊。
    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当初我坠海，是谁做的？”
    “宋颜。”
    心头厚沉的乌云，猛然被撕了一道口子，有光一点一点渗透进来。
    突然变得格外轻盈。
    她望了一下窗外，阳光明媚得一塌糊涂，“他现在怎么样？”
    郑勋递给她一个地址。
    韩沐由盯着地址看了一会儿，这是让她过去的意思吗？
    郑勋已经将所有的阻碍打通了，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心理建设。
    既然是夫妻关系，那么亲自去探望，也很合理。
    她跟周清如确定了一下工作安排，打算春节的时候过去找陆廷川。
    正好春节也是团聚的节日。
    她可以提前规划一下工作，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从来没有哪天像现在这样，她开始期盼着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