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程云归点头，盛柒廷更加困惑了。
按理说，长宁公主逝去消息传来时，玄圣帝还在北魏当质子。
几人走了两刻，他们绕过宣政殿，到达玄圣帝的御书房。
殿外看着也是雕梁画栋，比起宣政殿的肃穆，御书房的建筑线条要相对柔顺一些。
程云归之前没来过御书房，她一直在后宫，都没怎么出去走过，因为小时候看多了宫斗剧，心里有阴影，怕一出去，被人陷害。
卫公公上前传话：“陛下，长宁公主，万胜郡主，小世……”
“别宣了，”里面有道烦躁的声音传来，卫公公吓得，驼背站在了一旁。
众人的等待下，一个脑袋伸出来，往他们的方向看过去。
熟悉的脸，长发飘飘，发尾随意地编成麻花落在右肩，一双眼睛像鹰眼一般，却眼神迷离而慵懒，一眼扫过众人 最终落在宁千暮身上。
“塔伦大人，”卫公公恭恭敬敬地向他鞠躬行礼，盛柒廷微微蹙眉，没想到塔伦在这里。
“骠骑将军？好久不见！”塔伦眼神移开，看向盛柒廷，“几个月不见，你都变成天境了。”
塔伦这才走出门后：“都没兴趣杀你了。”
塔伦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与盛柒廷齐平，盛柒廷哼了一声不理他。
塔伦走到宁千暮前面弯腰，散发着杀气：“你的头砍下来放床头一定很好看。”
宁千暮冰冷地看着他，冰冷的回复：“能做到的话，试试看。”
“试试……”塔伦的眼神贪婪地从她脸上移开：“等你离宫，我就出手，期待！”
塔伦挺身，斜眼看了眼千澄：“鬼仙术吗？看起来很有趣。”
“关你屁事啊，”千澄特别烦塔伦的行为，虽然上次他放水才逃出来的，但是明目张胆地对宁千暮散发杀气，挑衅，让千澄特别不爽。
“玄圣帝不在，”塔伦留下这句话，消失不见了。
可恶的半仙……
“每次看到他，都觉得是个变态，这一次更加确认了，”程云归得出结论，盛柒廷附和道：“的确是。”
卫公公听他们的话，头埋得很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卫公公，陛下不在，我们怎么办？出宫被塔伦杀死吗？这就是陛下的意思？”程云归似笑非笑，无形地释放威压。
“老奴……陛下说，你们来了在御书房等一等，陛下参加完逍遥王的婚礼就回来，”卫公公在程云归的压迫下，说出实情。
“哼，一过来就让我们等，这是要给我们下马威吗？”程云归不耐烦地说道。
“谁说这是下马威？”
人未到，声音先响，众人向外面看过去，一身大红金丝镶边，腰间围着镶嵌玉石的缎带，漆黑的长发高高束缚在红冠之中，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大步走进来。
卫公公和宫人跪在地上行礼：“老奴，见过陛下。”
“起，”无忧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人群中第一眼锁定程云归，说：“脸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臭。”
程云归本来想过与他怎么相见，他坐在高高地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又或者兴师问罪，又或者帝王般威严，全然一新的人出现在眼前，可万万没想到他跟之前一样自来熟地进来。
还跟以前一样，臭屁地跟她说话。
凭什么？什么都不说，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突然出现，跟以前一样对待她？
「我走了，就当我死了，这个世间没有无忧，以后在江湖没有云归这号人，我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抽你耳朵，别浪费了身上的两把好剑，保重，死了不要来找我。」
无忧走过来，他的脸比五年前成熟了一些，却性格跟五年前一模一样。
程云归握紧拳头，看着无忧那欠揍的脸：“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出现了？”
程云归忍不住，往他腹部打了一拳，无忧捂住腹部，抬手制止侍卫，弯着腰喊疼：“我那是……为了让你成长，独当一面，含泪离开你的。”
无忧特别夸奖地在她眼前捂着肚子喊疼摇晃，程云归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五年来，自己经历的种种事情从眼前循环而过。
泪水窝囊地流下来，根本停不下来，她从一个不敢看别人杀人的小女孩，成长为杀人不眨眼的通缉犯，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
被抓，逃，被通缉，被抓，逃，被通缉……
又因为他偷的武功秘籍，成了江湖公敌，所有的门派对她虎视眈眈，他倒好，转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玄圣帝。
“你你你你……怎么哭了，”无忧不再抓腹部喊疼，想伸手擦她的眼泪，又停下，无措地僵在她面前。
他伪装成她熟悉的样子，想要掩盖自己缺席的五年，杳无音讯消失的五年，骗她的五年，还有杀了她父亲的事件。
现在的他，还配给她擦眼泪吗？以什么身份？杀父之身？又或者以她叔叔的身份？或者想要杀她的父亲的弟弟的身份？
无忧想要这些鸿沟都不存在，但是程云归能做到吗？
“我没哭，我气得，”程云归用衣袖擦掉眼泪，“我早就知道你是玄圣王了，就在清风剑冢，神医姐姐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程云归止住眼泪，刚停下又流下来。
本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她已经变得很强大了。
无忧立刻想起来那一日在清风剑冢，与蜀锦的谈话。
一个父母和他都想杀的女孩……
无忧伸手抱住程云归：“对不起，回京都，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等我当了皇帝，你已经在赤乌山闭关修炼了，你下山了，我不敢去找你，我……”
程云归推开无忧：“那现在怎么敢找了？”
“……你都到城门口了，我这不…试探，不是，看一下你的态度吗？而且我以为你不知道我是玄圣帝，”无忧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发现她长高了不少，当年还不到她肚肌眼的小孩，现在长成到他下巴的高度。
“长了不少，赤乌山的动物都被你吃了吧？”无忧还是不忘嘴欠。
“你倒是油光满面的，我为了吃上一顿饭卖艺赚几文钱，你在皇宫吃喝拉撒睡，”程云归不知不觉中，回到了五年前一般，与他斗嘴。
宁千暮，星鸣，千澄，盛柒廷和北杰目瞪口呆，这岂止是认识，这是熟到家了。
比宁千暮和千澄还亲。
“毕竟我现在是一国之主吗？吃得不好一点，怎么治国理政啊？！”
“那你现在还想杀我吗？”程云归问。
“嗯？不想啊。”
“那我母亲呢？”
“不知道，很久没见过她了。”
“你不是喜欢我母亲吗？怎么还没娶回来？”
众人：……？？？！！！
“她不愿意啊，要不你上山去劝劝？”
“别，我跟她又不熟，怪奇怪的，”程云归说着，想到什么，瞪大眼，问：“我母亲知道我还活着吗？”
“知道，不然早就自杀了，”无忧进御书房，众人跟着他进来。
“她知道我救下你后，有了生机，又觉得自己曾经对你下过死手，对不起你，去云神仙山每日祈祷你平安。”
“……怎么感觉是假新闻？”程云归听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因为她觉得万庆元比起自己的女儿，更喜欢自己。
“我的暗探带回来的一线信息，”无忧颇为骄傲地说出来。
“你的朋友们吧？路上辛苦了，”无忧看向宁千暮和千澄，眼神未变，身上刚刚放松又散漫地气质消失，目光幽冷地看过去。
“我收到齐国皇帝的信，愿意以三座城池换你们俩送回齐国，”无忧拿出齐国皇帝的信封。
程云归看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拒绝了，因为鬼仙术传承人和初灵王之女的性命，值更多的资源，我现在给齐国皇帝写信，提议要十座城池。”
程云归：……差点忘了他是江湖流氓。
宁千暮和千澄毫无反应，无忧看不到他们气急的样子，怔住了。
“你们怎么没反应啊？”无忧晃了一下手中的信封。
“我又不是皇帝，我能有什么反应？”千澄回答道。
他是真心觉得几座城池都跟他无关，无论是回齐国还是待在大梁，都是被追杀的命。
“随便，”宁千暮也觉得无所谓，又不是她的国家。
宁千暮在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齐国只是一个齐国，大梁也只是一个大梁，两国交战，发生什么事情，好像都与她无关。
无忧拍手：“你们的回答让我好失望。”
无忧把信封烧毁，程云归在一旁也笑起来：“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流氓。”
“没想到你对我的看法是这样的，”无忧抬头，看到程云归走过去搭千澄的肩膀：“哈哈哈，回答的不错，他如果不放你们，就是不把齐国放在眼里，齐国就算不想要回你们，也会为了面子，与大梁交战，但是这个结果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程云归拍着千澄的背，千澄上身僵硬，向前走了一步错开距离。
无忧站起来拉走程云归：“我当初没教你一些规矩，男女授受不亲，不能这样碰的。”
程云归：…………
你还勾肩搭背明月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