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亦宸表了态，孤森华也没说反对的话，助理导演只能让场务抓紧准备，好在其他场景就有钢琴，场景架设得很快，不多时工作人员就依着赵之余的要求，把钢琴放在了客厅中间。
    可摄像机依旧围在她身边，只多不少。
    她郑重的坐在钢琴前，稍稍闭了闭眼，对着场务点了点头，场务第三次打板，“第二场第二幕第三条，action！”
    赵之余低头看着钢琴，没有动作，众人都以为她应该会抬起手弹奏一段什么的，可她却始终只是坐着，宛如个安静高贵的公主，正在等待着属于她命运的降临，众人皱起了眉，唯有孤森华拿起麦克风，“你们俩走，亦宸。”
    导演一声令下，靳亦宸和沐如芸瞬间就进了状态，围绕在赵之余身旁的摄像机挪走了几台去配合拍摄，只有一远一近两台摄像机还在赵之余周围。
    可这足以让她松一口气了，她原本的计划就成为这场争吵戏的背景板，她总觉得一个孤独症患者不会那么刻意，刻意的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愿意接受治疗。
    但如果那个孤独症患者在遭遇了那么大的创伤之后，还听闻了这一场争吵，那么或许，她会愿意尝试，尝试与这个陌生的现实世界沟通。
    “我说过了，她有病！”
    沐如芸情绪饱满的台词重新呈现在监视器里，靳亦宸痛心疾首的与她争执着，二人势均力敌的对戏挑不出一丁点毛病，因为赵之余成为了背景板，沐如芸甚至还抬手指向了赵之余，对孤独症妹妹复杂的情感尽显，看得监视器后众人“啧啧”惊叹。
    可就在二人的戏份快结束，沐如芸说到“你难道要为了这个傻子跟我闹矛盾”之后，靳亦宸却忽然临场改了戏，他依旧失望的看着她，可许久之后，他却挪动脚步来到钢琴旁边，以无比温柔，甚至带了些哽咽的声音说道，“她没有傻，她只是病了……即便她真的是傻子，你们……也不能剥夺她生而为人的资格！”
    悲悯而有力量，一停一顿的断句直击人心，站在监视器后的演员们无一不看得瞠目结舌。
    “影帝该拿的不是亚洲大奖，应该是奥斯卡大奖啊！这临场应变……背景板一下就融进去了！”
    “是啊，太妙了！”
    演员们低声惊叹，坐在监视器面前的孤森华也异常满意，助理导演刚要喊“cut”，孤森华却拿起对讲机，“继续走，如芸。”
    沐如芸当然要继续走，她在一瞬间的惊愕之后，径直冲向钢琴，毫无预兆，一巴掌就扇在了赵之余脸上！
    “啊！”
    旁观的演员们惊呼，可导演依旧没喊“cut”，就在众人想知道万琳怎么应对的时候，沐如芸再次抬手，用尽全力的一巴掌，赵之余的脸上顿时就现了血痕。
    可赵之余的头，却连侧都没侧一下。
    “看见了吗？她是个傻子！一个傻子，待在哪里不是待？！待在房间里或者待在钟楼里，对她来说有区别吗？！”
    就在这时，赵之余的指尖轻轻的触碰了一下琴键，依旧是低音区的dol，因为她早已踩好的踏板而被拉得老长，全场都沉默了。
    那一声低沉的dol，就是她的回答，身为a角色，她在告诉姐姐，就算她是个傻子，就算她连她的掌掴也不懂得躲避，她也有说“不”的权利。
    身为赵之余，她想告诉妈妈，就算她连名字里也带了个多余的“余”，她也想要有资格，为自己的人生，赋予意义。
    “cut，过。”
    孤森华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场景里却没有人同过往一般轻松的说“谢谢导演，收工了”，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一声低沉的dol里，沉闷得透不过气。
    “天啊，这段时间她是去哪里进修了，怎么会有这样的造诣啊？”
    “对啊，我都快哭了。”
    围观的演员们低声说，无不为万琳这一声极具灵性的“dol”而惊叹，艾潼和林亿安站在最后，艾潼不屑的笑了笑，“有个好经纪人，真是了不起。”
    林亿安不解的看她，她瞥了他一眼，“看什么，不是吗？”
    “这是琳姐自己演技好，跟经纪人有什么关系？”
    林亿安说话很礼貌亲和，可语气却是愤愤不平，艾潼讥讽的笑着搭上林亿安的肩，“小老弟，你入行才多久？你以为你现在站在顶峰，对这个圈子里的事就门儿清了？小红靠捧，大红靠命，你现在红只能说明你命好，等你有朝一日从顶峰跌下来，就会明白我今天的话了。”
    “诶，你……”
    不等林亿安说话，艾潼转身离开摄影棚，她的角色只有无足轻重的三四场戏，早都拍完了，她还留在这里，就是想看看万琳的下场。
    得罪了资方的人还能让影帝主动给她搭戏，林岚也真的有能耐。
    最重要的，是林岚不知道是找了什么人，把万琳的演技调整得那么有灵气，每一场戏她似乎都毫不费力，却又刚好点到即止。
    真绝啊，林岚。
    看起来，她是要好好考虑，让如芸表姐给她寻摸个靠谱经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