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小小婴孩给自己的时候。
    现在……他也要抛下这孩子离开了啊……
    “拉斐尔……”最后一声轻唤，弗洛里斯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疲惫，可身上的疼痛却像是被驱散，他再感觉不到分毫。
    “父亲……不是一个好父亲……”
    “但父亲……永远爱你……”
    永远爱你，我的孩子，终于，这一辈子，我能够告诉你，我的奢望啊。
    “父亲！”
    手上攥着的衣袖骤然之间失去力量，无力地捶打在地上，俞醉的双眼瞬间变得通红，几乎是出于本能，喉咙间发出撕心裂肺地嘶吼，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兽。
    “父亲？父亲！”难以置信地重新将那只无力的手抓回到自己的手里。
    那双手上还残留着温热，连同手心里薄薄的一层茧子都是俞醉熟悉的温度。
    这只手曾无数次揉上他的发顶，无数次，带着他最熟悉的气息和温柔。
    “不会的……”
    怎么可能……
    “你醒一醒，父亲，醒一醒……”
    俞醉攥着弗洛里斯衣袍的手用力，宝石蓝的眸子止不住地颤抖。
    “父亲，”他说，好久都不曾有勇气倾诉的话此刻尽数倒了个干净，“父亲，我好累啊……西部的事情好难处理，比南部还累……”
    “但是父亲，我不怕累得……只要你站在我的面前揉一揉我的头发，只要一下，我就一点都不累了。”
    “父亲，你可以揉一揉我的脑袋吗？”
    他问，那样无助，又那样渴望得到答案。
    他的提问、撒娇和委屈注定得不到回答。
    可是他却像是着了魔，一双宝石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此刻已经紧闭了双眼，和自己面容相似的人。
    “父亲，揉一揉我的头发好吗？”
    他还说：“父亲，我不怪您的，从来都没有责怪过您。”
    “您不知道当我知道您就是我的父亲的时候我有多开心，我一直期盼着您能够是我的父亲……”
    “父亲，您是一个很棒的父亲一直都是……”
    “父亲，如果我早告诉您这些，您会不会很开心，会不会不光是揉一揉我的头发……”
    “父亲……”他又唤一声，哽咽的沙哑的声音里满藏着期待。
    回应，快回应啊。
    他听到他的心在呼唤着。
    可是，可是……
    周围除了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依旧寂静无声，死一样的寂静。
    俞醉不说话了，他突然就变得沉默，脸上的情绪一扫而空，冷漠的模样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怀里那张好多年没再出现在他梦里的熟悉又亲近的脸，此刻双眼紧紧闭着。
    大概是累极了，所以无论他怎么呼唤都得不到分毫回应。
    “父亲？”又是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沉默，没有人来打破这场悲哀的死寂。
    他终究还是执着，冷掉的心像是被一股大力突然揪住，剧烈地疼。
    “拉斐尔……”身后传来低低地轻唤。
    俞醉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光亮闪烁，他转头。
    又在看清呼唤自己的人后顷刻之间灰白了目光。
    一双失去了光泽的宝石眼撞进黑暗神墨色的眸子，俞醉看到那双向来闪烁着狡黠的幽光的眼睛里满溢了违和的担忧。
    可他已经没有什么心思或者说也不想分出一丝心思给眼前的这个人。
    “他这个时候出现做什么？”俞醉突兀地想。
    “刚刚不是已经让这个家伙离开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明明都说过不让这个男人出现在父亲的面前的吧，为什么不按照他说的做？
    “拉斐尔，”黑暗神清晰地看到少年眼底翻涌着的阴沉雾气，心颤了颤，蹲下身想要去触碰少年。
    但是却被少年轻易躲开。
    “你来做什么？”他听到少年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我刚刚说过你不要出现在父亲的面前。”
    “拉斐尔，”黑暗神蹙眉，想要说什么。
    但还不等他开口少年冷漠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质问就又一次打断了他，依旧是同样的话语。
    “你来做什么？”
    “我……”
    黑暗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已经清楚地察觉到眼前人的状态不对劲。
    他又一次伸手想要触碰少年，这一次少年没有躲。
    黑暗神的眼中露出欣喜，张口打算劝慰。
    却在两个人相接触的瞬间，一道凶猛的魔法攻击自少年的手心。
    “我说过！”俞醉嘶吼着，“我说过你不要出现在父亲的面前！”
    “拉斐尔！”黑暗神猝不及防，脸上被划破皮肉。
    他一瞬间也有点急了，不管不顾地就冲着少年大喊出声。
    “你父亲已经死了！”
    满含情绪的吼声，伴随而来的是比之前更诡异的死寂。
    俞醉瞪着一双眼睛，眼里真切的狠厉仿佛要将眼前的人撕碎。
    “没有。”他紧咬着牙齿狠狠开口。
    “没有，没有，没有！”
    父亲还有体温，还有体温怎么会死！
    骗子，骗子，骗子！莫里迦总是在骗他，骗子！
    眼底有黑气弥漫，一种久违地被掌控的感觉自胸腔里那颗跳动着的心脏处蔓延开。
    只是俞醉没有注意到。
    “没有……”他嘴巴里喃喃着，理智显然已经失去控制。
    眼尾越发得红了，声音也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中沾染上了压抑不住的哽咽。
    心底里有一种压抑不住的疯狂叫嚣着仿佛将要把他吞噬掉。
    俞醉死死盯着眼前的黑暗神，身边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连带着这个男人更让他止不住地觉得碍事、厌烦不已。
    “拉斐尔……”黑暗神没想到少年会在瞬间失控，墨色的眼眸里满是焦急。
    他顾不得少年此刻对自己的抗拒，再次朝着少年伸出手。
    口中急切吼着：“拉斐尔，你清醒一点！别被控制了！”
    双肩被一双有力的大掌禁锢住，俞醉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更加难受，头痛欲裂。
    “你……放开我！”他嘶吼出声，眼睛里的红血丝充溢。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可是就是挣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