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我刚都要吓死了……”
    客栈中，顾思归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膛。
    “少宗主刚才好像是生气了，万一……”
    李月红亲自给他倒了杯茶，笑道：“万一什么？他那种自矜身份的人，才不会当街跟咱们打起来。”
    接着她苦口婆心地教育起来：“行走江湖，就要硬气一点。你这也顾忌，那也害怕，就连白天那两个刚筑基的外门弟子都能欺你一头。”
    “师父说，君子矜而不争……”
    “矜而不争……”李月红差点笑了，“是谁为了争天榜第一，把徒弟扔下自己偷偷修炼？”
    顾思归看起来从未怀疑过他师父，此时显然已经陷入了混乱。
    李月红：“……”
    她慈爱地看了顾思归一眼，道：“算了，你就这样也挺好的。”
    她喝干净杯中的热茶，站起了身。
    顾思归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前辈要去休息了吗？”
    李月红挑眉：“怎么，你也要招待我休息？”
    “不，不是……”顾思归立马涨红了脸。
    李月红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拍拍他的肩：“不用那么紧张，我就是许久没来过如此繁华的城市，打算去逛逛罢了。你就自己玩儿去吧，不用招待了。”
    顾思归这才呆呆“哦”了一声，然后目送李月红离开。
    -
    万象城周围有一条宽阔的运河。
    天气逐渐入夏，夜晚的运河边竟比白天还热闹许多。
    不少修仙门派的法器宝船就停泊在运河边上，凡人也借了那灯火通明的光，在岸边纳凉、看热闹或是摆摊。
    李月红在河岸边悠闲漫步，一边走一边没见过世面似的挨个儿看那些宝船，一副普通凡人的模样。
    这一路上，倒是看到几个眼熟的面孔……但还不够熟，不足以让李月红除去伪装与其相认。
    仔细想想她的熟人里，好像就一个霓丛云喜欢看这些热闹繁华的景象。
    可河岸边快被她走完了，也没遇到师妹与其他朋友结伴而行的场面。
    ……不过指望着这种偶遇，几率倒是确实不大。
    李月红最终停下脚步，决定转身往回走。
    刚走了没几步，却听得不远处一座宝船上传来一个女子笑盈盈的声音。
    “那位青衣的娘子——”
    熟悉的声音，妩媚的声线仿佛带着钩子。
    她转头去看，只见一座气派的宝船上，白纱蒙着半边脸孔的女子倚在栏杆上，笑道：
    “奴家见娘子十分面善，可否来船上一叙？”
    李月红低笑一声，然后在周围一众凡人艳羡的目光中唤出木剑，御剑飞向宝船。
    “是谁给你做的伪装？”
    她双脚刚一落地，那蒙面的美貌女子便上下打量起她来。
    “就不能是我自己伪装样貌？”
    “这审美比你好多了，不像是你自己能办到的。”
    李月红：……
    若论“美”，面前这位海上明月楼的子时归楼主确实比李月红要懂上不少。
    她哈哈一笑，不再与子时归斗嘴，只道：“前段日子去了趟混火界，混火宫主帮我做了些伪装，这才让我一路上顺畅了不少。”
    一道平静而沉稳的声音自宝船的纱帐内传来：“以你在混火界的恶名来看，这伪装很有必要。”
    另一道冷淡的声音则带着些疑惑：“你去混火界做什么？”
    李月红双眼微睁，猛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两道高挑端庄的身影一左一右坐在矮桌边，一人穿黑，一人着白，黑衣的冷艳如冰封的山，白裙的平静似寂寥的雪。
    “——上官！飞霜！”
    李月红猛地掀开纱帐，惊讶出声。
    那黑衣的正是上官杳。
    而白衣的也是李月红的故交，乃是北方瑶月之地、玉鼎山掌门首徒，景飞霜。
    子时归在她背后，抱着双臂笑盈盈看着几人，道：“上官和飞霜都是门派里中流砥柱的大忙人，若非百年一次的三才榜，还哪里有机会见得上？”
    说罢，她有些嗔怪道：“要不是我送了请帖，你二人怕是都不会想到我这个好姐姐。”
    上官杳从来都不是会回应这类玩笑的人。
    景飞霜倒是一本正经：“难得一聚，我自然是该拜访你的，只是出行前耽搁了一阵，这才慢了一步。”
    李月红已经一屁股在桌边坐了下来，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半点都没被动过的糕点，边吃边问：“遥天仙宗今年都有谁参与三才榜？你那小跟班呢？”
    她问的是尉迟音，上官杳却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你是想问怎么看不见霓师妹吧。”
    李月红嘿嘿一笑：“都是同门，一个一个关心。”
    子时归也坐了下来，一边给三人斟酒，一边笑道：“你家那小师妹前段时间结丹的消息，各大门派可以说是无人不知。”
    “我记得望舒当年百岁就已结丹，而那霓师妹却是比望舒还要早了十年。”景飞霜是四人中最为年长的，因此唤几人名字时，总有一种莫名的慈祥——即便她看上去仍是表情平淡的模样。
    上官杳则接着道：“不过近些年来，霓师妹深居简出，春秋书院也不再去了，就连尉迟师妹都没见过她几面，只说霓师妹一直在闭关。”
    “……我师门这闭关大法终究还是传到了师妹那里吗……”
    上官杳没有对她的玩笑做出反应。
    她只是看着李月红，然后淡淡开口：“上次见到霓师妹，便是三个月前，她来两仪阁找我，希望通过首席弟子的试炼。”
    李月红一怔。
    自她走后，两仪阁首席弟子之位便空了一个。
    首席弟子一般由玄清殿和两仪阁掌事亲自委任，除此之外，若其他弟子通过两仪阁试炼，也可获得挑战原首席弟子、跻身两仪阁的机会。
    可那试炼并不简单，远超一个刚步入金丹的修士能够应对的水平。
    一想到自己亲手带大的师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突破了金丹，还去挑战两仪阁试炼，李月红心中不由五味杂陈。
    ……虽说孩子总要自己成长，可当家长的，难免还是想见证她重要的时刻。
    “……所以成功了吗？这才三个月，丛云不会赶不上这次三才榜了吧……”李月红不禁又有些担忧。
    上官杳直接将一卷信纸递给了李月红。
    李月红展开一看，先是一愣，看出是广陵游的笔迹。
    然后便是上面的内容，十分简短——
    “霓丛云师妹已通过两仪阁试炼，正式成为两仪阁首席弟子，位序第六。”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霓师妹已由长老亲自开阵传送至万象城，三才榜一事不必担忧。”
    李月红松了一口气。
    喜悦过后，她突然发觉什么地方不对。
    “位序第六？”她疑惑地看向上官杳，“为什么是第六？不是只有一个空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