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在钦天监也曾听闻扎马鲁丁的大名，可惜那些算学书大多毁于战火，《四擘算法段数》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书，马贤弟是从哪里看到的这部书？可否借我一观？”贝琳也急切地问道。
    说个反常识的事实，或许好多人都认为蒙元时期一片蒙昧，其实则不然，蒙元在天文、航海等领域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中国传统天文学也是在此时达到顶峰的，蒙古西征打通了亚欧大陆的交通，让元朝可以吸收中亚、西亚各国的文化成果。
    扎马鲁丁等人带来了西方的天文历法知识，郭守敬将其和中国传统天文历法相融合，又在忽必烈的支持下进行了全国性的天文测量。
    最终编成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历法——《授时历》。
    大明继续沿用《授时历》，只是将其改名为《大统历》，时间一长误差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大明严禁私习天文历法，相关知识只能在钦天监内部流传，天文官员往往都是父子相继，近亲繁殖缺乏交流能有什么好下场？
    到最后就算皇帝想重新修订历法都不可能了，直到崇祯年间，徐光启等开明士大夫才在西方传教士龙华民、汤若望等人的协助下重新编纂出了《崇祯历书》。
    如今距离蒙元灭亡还不到一百年时间，而且贝琳跟其他混日子的钦天监官员不一样，他是真心喜欢天文和算学的，所以才知道扎马鲁丁。
    “对对对，贤弟若是肯借书，但凡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吴敬也连忙说道，他对算学喜爱到了极点，为了寻找《九章算术》，就能从杭州跑到京城来，现在听说还有一套算学神书，那还能控制得住自己？
    “小弟也是偶然间才看了一些，现在原书早已遗失！”许长生一摊手，他去哪儿给这俩人找书去！
    “哎呀！”
    “可惜！可惜！”俩人齐声哀叹。
    “不过小弟还记得一些东西，可讲给二位兄长听！”等吊够了胃口，许长生又是话锋一转。
    “贤弟请讲，我二人洗耳恭听！”俩人立刻正襟危坐，专心听讲。
    许长生也不客气，就把一些后世的数学知识拿出来讲述，听得他二人是如痴如醉，直到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才反应过来。
    “今日谈得尽兴，二位兄长若是不嫌弃，就到我那儿秉烛夜谈吧！”感觉火候差不多了，许长生发出邀请。
    吴敬、贝琳欣然应邀，三人共乘一辆马车来到许长生在正阳门外的房子里，让高显去酒楼叫了一桌席面，吃完后继续聊，一直聊到月上中天，他二人还是舍不得睡觉。
    许长生则越讲越觉得奇怪，按道理说自己给他们传授了这么多科学知识，系统多少也得给自己一点儿奖励吧？怎么没见一点儿动静？
    思考再三，许长生依稀想到了一些原因，任何科技知识若是只停留在纸面上，或者只是作为少数人的消遣，则对历史进程毫无推动作用。
    所以他掌握的科技知识必须要扩散出去，有更多人学习，更多人投入到实际应用中，才会推动历史发展，从而收获系统给予的奖励。
    那么现如今的话，最适合把哪些数学知识拿出来传播呢？
    首先天文学肯定是不行的，尽管这门科学对航海学有着非常深远的影响，不打好天文学的底子就很难进入大航海时代，然而在大明传播天文学可是会被杀头的！
    许长生虽然不怕，却也不想这么快就给自己找麻烦。
    思来想去，许长生决定从两个方面入手，首先是帮助吴敬建立起科学的数学知识体系，用大明文人能理解的方式来说就是传授他道而不是术。
    在数学上什么是道？什么又是术呢？
    简单来讲，勾三股四弦五是术，直角三角形的两条直角边的平方和等于斜边的平方是道。
    因为前者只是一个特例，后者才是定理。
    吴敬是当幕僚出身，他擅长的多是钱粮计算、田亩分割之类的应用数学知识，很少把那些具体的案例总结成公式定理，要是能实现这一蜕变，大明的数学水平必将有一个质的飞跃。
    其次就是跟他一起尽快找到一门可以迅速传播的数学知识，而吴敬所擅长的东西也为许长生找到了灵感，那就是珠算。
    算盘的起源尚无定论，有说东汉南北朝的，有说唐宋时期的，而到了大明年间，算盘逐渐传播开来，逐步取代算筹成为中国的主要计算工具。
    就算到了新中国，算盘依旧保持着很高的使用效率，用算盘敲出原子弹的传说广为流传。
    哪怕到了九十年代，还有很多偏远地区的银行机构在使用算盘办公，直到计算器价格一降再降，算盘才彻底被淘汰。
    如果拿电脑做比较的话，算盘是硬件，与之配套的珠算法就是软件。
    大明的硬件已经发展地比较成熟了，现在的算盘和后世的算盘几乎没啥两样，软件却有些跟不上。
    直到万历年间，惠州商人程大位完成《算法统综》，此书详述了传统的珠算规则，确立了算盘用法，完善了珠算口诀，才让珠算和算盘彻底在大明兴盛起来。
    所以要是能提前一百多年拿出一部类似《算法统宗》的书，让算盘提前开始流行，并借此推动商业的发展，一定能获得不菲的收益吧？
    早上醒来后，许长生便找到留宿于此的吴敬、贝琳说了这事儿，理由也简单，他现在扮演的马建林是个商人，商人琢磨打算盘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贝琳对此兴趣不大，他使用算筹极其熟练，还精通铺地锦计算方法，这两种方法的效率都不比此时的算盘差。
    吴敬则很有兴趣，他在当幕僚的时候，经常需要接触到大量的计算，而这些计算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完成的，所以必须雇佣大量的帮手进行计算，这些人大多都使用算盘。
    在此过程中吴敬已经意识到现有的珠算方法暂时无法满足使用需求，并进行了一些探索，可惜还不成体系，现在许长生提出这件事，他当然高兴。
    “信民先生，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许长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