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听说你要去柱州上大学？怎么跑那么远？不是考得分儿挺高么？”
    “我呀，打小儿跟村儿里野惯了，享受不起这高门大院儿的生活，趁着大学再去野几年呗，省得成天跟家里迎来送往的。”
    “那倒也是，做生意的家庭每天应酬来应酬去的确实操心费力，你这多说一个字儿都嫌累的主儿，真要让你每天干那些事儿也是够难为你的。”
    “是吧？你看，还是你懂我。不愧是喂大我的人。”
    “那你带哪个女朋友去上大学？”
    “嗯？”张乾乾诧异地盯着王诗雨。
    “阿姨都告诉我了，你不是有三个女朋友么？这房子安排的时候阿姨就和我交代好了，这套是你和这个女朋友的，南边儿那套是璐小姐的，对面北边儿那套是熙小姐的，南边儿那套留着。这四套都是按双人间布置的，阿姨说是给你和女朋友们住。”
    “咱说好哈，家里这违法乱纪的破事儿可别说出去。往小了说不光彩，往大了说别哪天让大盖帽儿给我叫去喝茶。”张乾乾一脸尴尬道。
    “放心吧，咱这院儿里有规矩，除了我以外，其他干活儿的人不叫的话只能在前两进的院儿里活动。”
    “那就好，不然都知道我不正经了就麻烦了，家丑不外扬这事儿就拜托豆花儿姐姐了。”
    张乾乾不停地抱拳拱手，一副弟弟向哥哥撒娇的样子。王诗雨则粲然一笑，
    “你就放心吧，只要我在，这院儿里的人没人敢嚼舌头。再说了，这也不算什么家丑，谁让我们家小豆丁魅力大呢。你喜欢她们，她们也喜欢你，你又不欺负她们背叛她们，这有什么丑的。
    感情本就是两情相悦的事儿，互相喜欢就在一起，其他都不重要，人生苦短，想那么多干嘛。这件事儿上，姐支持你。”
    “你这是惯着我还是跟我臭味相投？”
    “可能都是，也可能都不是。”
    “你们上过大学的说话都这么深奥么？”
    “我也不知道。这么说吧，我大学的时候也谈过一次恋爱，当时把所有的注意力和情感都投入进去了，一开始的确很美好，无法形容的幸福，好像他每天都在为我的幸福添砖加瓦。
    但是后来他想要的越来越多，要我陪他去参加他的各种应酬，在应酬时要配合他身边人的起哄，要表演和他的恩爱给别人看。再后来连穿衣服都要听他的指挥，他也变得越来越强势，越来越不在意我的想法和感受。
    我一开始只是觉得他可能是要面子，想要表现得更好给别人看。直到有一次我没能按照他的需要陪他去应酬，他就叫了个别的女生陪他去，而且那个女生很会配合他，于是他俩就顺其自然的相互适应了。
    我挺感谢他的，至少及时跟我说清楚了他的选择，他选择了她，没有隐瞒。
    原本我一直都觉得我们俩就像别人嘴里说的那样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直到去年我妈生病了，我陪床的时候有了大把的时间反思。
    我最后想明白了，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的需求我不做来，而其他人可以比我做得更好，他没理由选择我。
    都说两个人在一起发乎情止于礼，说白了就是脑子一热动了心，试完之后发现要么是憧憬的太天真，要么是有了更好的选择。
    现在我也想通了，干嘛要想着短暂的去适应和配合别人呢，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身上有对方真正喜欢且不可替代的地方。
    如果真遇到一个人喜欢我的某一方面到无法自拔的地步，而我又喜欢他，我们就可以为了这份喜欢在一起，即便不能朝朝暮暮，即便他不只有我。
    所以说，我不排斥你有很多女朋友，这样说来可能咱俩真有点儿臭味相投，也是因为这个，我觉得惯着你并没什么问题。
    但是你是因为什么和她们在一起的我也不知道，所以我说可能都是，也可能都不是。”
    王诗雨娓娓道来，像是平淡，却饱含着痛楚的领悟。张乾乾也在品味着她的话，随手给她倒了杯茶，
    “等我上完大学估计就能领会你话里的深意了，反正我现在这水平还没办法跟你深入探讨。你抽空带我去看看阿姨呗，小时候净管我吃了，来跟前儿了我不露面可说不过去。”
    “行啊，看你时间。我妈肯定特高兴，她可想你了，看到你长这么帅估计要美死她了。”
    “得得得，你要这么说就有点儿王婆卖瓜了，哪有成天夸自己家人的。”
    “我才懒得夸你，实话实说罢了。好了，你赶紧休息吧，我就住前院儿，有什么需要用座机拨0就能打给我，在这个院儿里你需要什么都归我负责。”
    “那，早饭吃豆腐脑和油条吧，炸个荷包蛋，完美。”
    “行，包你满意。”王诗雨起身深情地看了他一眼，又像是在鼓励自己，随后张开了胳膊，“这么多年没见，抱一下么？小时候可没少抱你，长大了还给抱么？”
    “瞧你说的，有这便宜我能不占么。”
    张乾乾装着戏谑，上前抱住了她，并且用力拍了拍她的背。她下巴抵在他肩头，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随即起身抓着他的胳膊淡淡笑着，
    “难怪都喜欢做你女朋友呢，这怀抱也太安逸太有安全感了。”
    “你要是太累了我就去找老张算账，可不能让你在咱们家累到。”
    张乾乾孩子似的傻笑着，惹得王诗雨一阵心暖，她噗嗤一笑，眉目放出阳光，
    “净说傻话，我知道你疼我。好了，休息吧，明儿见。”
    说完王诗雨出了门，关门前甜甜笑着冲他摆了摆手。待她走远，张乾乾摸摸肩头，又把手指放鼻下闻了闻，不由得眉头紧锁。
    次日清晨，一夜未睡的张乾乾早早起床赶到后院。院中张伯仁正在打太极，像是没看到他似的，他走上前打了个招呼，
    “爸，还没吃呢吧？”
    张伯仁继续着动作，在一招结束后才抽空回道，
    “吃了，你妈在屋里。”
    张乾乾早就习惯了父亲板着脸说毫无情感的话，于是绕过他进了堂屋。母亲正在屋里看文件，身旁放着茶具，盖碗里的茶还冒着热气。
    “这么早就起来啦？”母亲侧头看了他一眼，“茶刚洗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起，就没给你泡，自己动手吧。”
    张乾乾走上前在盖碗里倒上热水，端着坐到了母亲对面，
    “昨儿回来那么晚，今儿还起这么早，您俩有必要这么拼么？”
    “穷怕了，行么？”母亲逗了他一句，微微笑着。
    “好吧，谁让我现在不会挣钱呢，等我挣钱了再劝你们吧。”张乾乾讪讪道。
    “你现在仨女朋友，除了玲珑这丫头无父无母的没家人挑你什么，剩下那俩不给人家里有个交代行么？你小叔儿家一大半儿家产都是从小熙爷爷那边儿过继的，你二婶儿娘家也是个大家主儿，这往后指不定你再领回来个什么样儿的。不多给你挣点儿，以后你去老丈人家还抬得起头么？到时候人家给难堪我们俩也得跟着你受着。”
    “妈，我多大了？”
    东方钰放下手中的文件，摘下老花镜，眉头轻锁地盯着他，
    “儿子，挣钱有那么快么？我和你爸都好几年没碰过生意了，这人脉和环境都变了，我们哪有本事一宿就给你挣够老婆本儿？”
    “我是守法好公民，国家说了重婚是犯罪。再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反正，愿意跟着我就跟着，看不上我就另寻出路。您俩苦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条件也不差，好好歇歇不行么？非要让我啃老么？”
    “你想得还挺美，没说让你啃，是想让儿媳妇儿们啃。该给你的都给你了，以后别指望家里再给你一分钱了，你回来吃住随便，别的你就不要惦记着了。你就踏踏实实去上你的大学，有觉得不错的姑娘就去追，咱们家空房还多着呢，反正也住的下。”
    “妈，要不然您贴一告示征集几个干闺女吧，我发现您这女儿奴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
    “你呀，越来越没溜儿了。我喜欢闺女是为了让你跟小姑娘们多接触接触，省得长大了被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的。你以为我真那么惦记别人家的闺女啊？”
    “我滴妈耶，您可真是老谋深算啊。难怪小时候三叔儿隔三差五就抱着我去歌厅您也不拦着，不会也是您的指示吧？”
    “去！有这么想你亲妈的么？那是你非闹着让你三叔儿抱着你去吃蛋糕。”
    “那看来我打小儿就不正经了，怎么后来我倒正经起来了呢？”
    “你呀，假正经是不可能了，不过呢，你小时候跟你三叔儿去歌厅也是只让一个小姐抱，所以你从小儿就专一。这后来啊，咱们不是家境不行了么，你倒是想不正经，谁给你条件啊。条件都没有，你跟谁不正经去。”
    “难怪这么早就跟我分了家呢，原来是怕我条件好了会更不正经啊。”
    “这方面儿呢，就不归我和你爸管了。反正你仨女朋友呢，她们的事儿我们绝不会越俎代庖。我们就一个要求，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在这个基础上，多给我们生几个孙子。”
    “得了吧，猴年马月的事儿呢。再说了，生也给您生孙女，我喜欢闺女。”
    “死心吧，儿子，打你这儿往上捯咱们家族谱第一页，你见过一个女孩儿么？”
    东方钰无奈的摇摇头，又戴上眼镜开始看材料。张乾乾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喝了口茶缓了缓悲戚的情绪，
    “我一会儿带着玲珑和诗雨姐去看下她妈，你跟我爸今儿还出去么？”
    “你自己跟她去吧，我们一会儿去燕大和校领导谈事儿，带着玲珑去熟悉一下。”
    “您俩倒是挺操心她的，怎么不带我去安大熟悉一下呢？”张乾乾吃味道。
    “那边儿让你二叔儿带你去吧。再说了，这不是创造条件让你多和小雨熟悉一下么，等你走的时候她还得跟着你学校呢。”
    “我都多大了，还用人送？”
    “不是送你，是去学校给你暖被窝的。”东方钰淡淡说道，还有些像是命令。
    “妈，解放了，知道么？您是不是忙糊涂了？”张乾乾满头黑线。
    “跟不跟她睡看你本事，反正她肯定要跟着你去。”
    “您别坑我成么？张辰璐能撕了我，您信么？”
    “我前两天跟璐璐说了，她没意见。至于她揍不揍你，那是你的事儿，看你本事了。”
    张乾乾丝毫没看出来母亲有开玩笑的意思，瞬间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张辰璐昨天一大早就偷偷离开了金陵。此刻他是真的很头大，想反驳又不敢，想耍赖又觉得没有回旋的余地。他努力地开动大脑想找个解决方式，却发现自己毫无头绪，于是只能叹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你的鸡鸣石能治小雨妈妈的病，她妈妈是中邪了，你研究研究怎么帮她吧，有个恩情方便你得到他。”
    东方钰头也没抬，淡淡的提醒了一句。张乾乾盯着她看了几秒，内心突然有些摸不准她是被钱财改变了，还是原本就这样，反正这一刻他觉得母亲有些陌生了。带着这个打击，张乾乾出了屋，顺着左侧的檐廊向前院走去。他也在凝视院中还在打太极的父亲，自从在天师谱上录名之后，他一直想修复和父亲之间的距离，却不想连母亲都变得让他陌生了一些。
    路过三进院的东厢房时慕容玲珑刚好洗漱完出屋，她温柔一笑，有些羞怯，
    “刚说去找你呢，估计你就去后院儿了。我昨儿居然喝醉了，真丢人。”
    “没事儿，又不是小孩儿了，你过去打个招呼吧，然后回来吃饭。别待太久，一会儿他们带你去燕大。”
    慕容玲珑点点头去了后院，张乾乾打电话叫了早饭，很快王诗雨就端来了两份早点。递到他面前的那碗豆腐脑点了几滴韭菜花，碗边还有一道浅浅的唇印。王诗雨见他盯着那个唇印，便随口解释道，
    “知道你从小就怕烫，刚才给你尝了尝，温度刚好。”
    张乾乾心里有些膈应，毕竟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扒着柜台偷花生米的小朋友，更何况慕容玲珑还在。但是他也没打算表露得过于明显，于是端起碗转着碗边贴着王诗雨留下的唇印喝了一口，
    “你别说，还真有点儿小时候的味道。”
    “那当然了，我特意跟爸妈学的，知道你爱喝这一口儿。油条也是刚炸出来的，口感应该正合适。”王诗雨把装着油条的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等下再吃吧，我女朋友去跟爸妈问早了，她回来一起吃。对了，一会儿咱俩去医院看看阿姨吧，刚好我女朋友要跟着去燕大，我也没什么事儿。”
    张乾乾故意把女朋友两个字重点提了两次，也是想传达一些身份信息给她。至于为什么还要单独跟她去医院，一方面是已经和母亲说过了，另一方面，如果真的可以帮到的话，关系走近了再说什么话也不会觉得尴尬。既然只能长期相处，还是要有好的沟通基础才行，不然聊起来费劲不说，还容易让相处变得别扭。
    “那我打电话告诉她一声，让她高兴高兴。”王诗雨显然先高兴了起来。
    “那倒不用，我也看看阿姨还记不记得我。”
    “行，小豆丁说了算。那你吃完叫我，我再过来收拾。”
    饭后慕容玲珑一遍遍试着衣服，始终没决定好怎么搭配，王诗雨看似无意的在门口路过几次，见房门关着也就一直没敢进屋。最后还是张乾乾拉着慕容玲珑又是鼓励又是夸，苦口婆心了半天才让她搭配了一套满意的衣服。随后他送她和父母离开后才叫上王诗雨赶去了医院。
    按照路上临时的约定，王诗雨先进病房陪母亲聊了几句，而张乾乾则在门口观察着她那已经满头银发的母亲。的确如东方钰所说的，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浅灰色能量十分明显。这是有别于煞气的一种运势蛊的能量，如果是煞气那一般的修者是可以通过玄术轻松辨识的，而这种运势蛊的能量虽然也是一种邪气，却相当难以捉摸。
    “妈，我给您带了个人过来，您等下猜猜是谁。”
    王诗雨见张乾乾一直没进病房，于是和母亲说了一句就到门口把他拉进了屋。王母见他一手提着礼物，一手被王诗雨拉着，还在笑盈盈地看着她。她先是愣了一下，仔细辨认着，
    “看着有点儿眼熟，但是肯定没见过。小雨，这是......？”
    “您猜猜看，我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王诗雨一脸期待。
    “那......”王母又看了一眼两人拉在一起的手，似乎顿悟般一拍脑门，惊喜道，“小伙子，你是小雨的男朋友吧？”
    张乾乾和王诗雨顿时失望一笑，他把礼品放在一旁，坐到床边向王母靠近了一些，
    “您可真抬举我，您看我配得上您闺女么？我给您提个醒儿吧，您记得当初和我叔儿卖早点的时候，有个小屁孩儿成天掏您家鸡窝，拿着您家鸡蛋让您给炸荷包蛋......”
    “哎呦~”王母竟然喜极而泣，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张乾乾，“你是我们家小豆丁！”
    “是啊，姨，您这下记起来了吧？”张乾乾拉着王母的手。
    “记起来了，记起来了。这孩子，都成大小伙子了，还和小时候一样俊。”
    王母倒是情真意切，看着张乾乾始终一副看不够的样子，似乎非要从他脸上看出他是如何一天天长大的一般。这一幕也让病房里的其他人投来了羡慕的目光，毕竟这份喜悦的感染力还是真的很强烈。
    张乾乾陪着老人聊了很多，王诗雨在一旁倒像是个服务员似的，只有时不时搭个话的份儿。他见聊了很久都没问出和运势蛊相关的线索，便调动神识释放了一缕鸡鸣石的能量覆盖到她的身上。他一眼就看到了王母胸口位置出现了一个如山泉喷涌的能量灶，这能量灶在鸡鸣石赤黄色的包裹下依旧汩汩地释放着能量。
    没多久查房医生过来，张乾乾便和王诗雨暂时躲到了楼道。王诗雨脸上依旧挂满了笑容，似乎对张乾乾和母亲的重逢十分动容。他把她拉到楼道，向下走了半层，掏出烟点了一支，
    “豆花儿姐姐，阿姨脖子上是不是戴着什么东西？”
    “对，带着一块琥珀佛牌，怎么了？”王诗雨诧异道。
    “琥珀......佛牌......”张乾乾思索了一番，“是蜜蜡吧？”
    “不是，是血珀，里面还有一只斗牛犬蚁。有什么......问题么？”王诗雨有些紧张了。
    “你见过虫珀雕刻佛牌的么？在尸体上雕一佛像？”
    张乾乾提醒了一句，王诗雨脸上顿时布满了阴云，搓着手不住地转圈。许久之后，她突然静下来，痴痴地冷声道，
    “柳云杰，你可真够恶心的，居然连我妈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