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消息，把原本宁静的节日午后填得满满当当。等一切安排的差不多时，已是日暮时分。
    林郝宇到后厨找厨师长研究厨艺去了。霍祁兰夫妇则被堵在了从景区回来的路上。霍祁彦被官甯指使着，带睡醒了的昂昂去了隔壁的茶庄买茶叶。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晨曦和霍祁铭两人。
    霍祁铭捏着发酸的眉心，靠在座位里闭目养神。晨曦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看着被夕阳余晖笼罩下的庭院，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惊叹。
    许久，晨曦缓慢地收回视线，回身看到霍祁铭疲惫地靠在座位里，心中泛起一丝不忍。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捏了捏，柔声说：“休息一下吧。”
    霍祁铭睁开眼睛，头微微后仰，反向对上她关切的眼神，笑着应了声好。
    晨曦不放心的用手摸了摸他的脸，他们都清楚，段圩在东塍所拥有的一切，绝大部分来自于颜炳振。如今颜炳振被带走调查，段圩自然无法置身事外。虽然在合作之初的背调里，他们就已经把段圩和颜炳振的这层关系做了考量和备案。但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让人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霍祁铭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坐姿后问：“你呢？处理的怎么样了？”
    晨曦抿嘴笑了下，“差不多了，具体的就看接下来的调查进度。”
    霍祁铭嗯了声，说：“霍祁兰已经去了解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静观其变吧。”
    初一晚饭的重头戏，是广式脆皮烤乳猪。林郝宇对这道菜可谓是信心满满。年前，他们总店的中餐厅换了新的行政总厨，对方最拿手的就是粤菜。为了做好这道菜，林郝宇整整学习了一个多月。
    顾忱夹起一块烤乳猪送进嘴里尝了尝，不可置信地看向林郝宇：“这个，真的是你做的？”
    林郝宇得意地昂了下头。
    “我之前在渥太华的华人餐厅吃过几次，但完全不是这个味道。”顾忱说着又夹了一块放进碗里，“没有你这个酥脆，味道更咸一些。怎么说呢，就是没有鲜味……”
    这话可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林郝宇听了，一本正经地介绍道：“正宗的广式烤乳猪，一定要用10公斤以下没有断奶的小猪。而且腌制的材料也有讲究，像我这次用的刷料，是幼砂糖……”
    “幼砂糖是什么？和白糖一样吗？”问话的是霍祁彦。
    “幼砂糖属于精致级的白砂糖。纯度比白砂糖要高很多，蔗糖含量能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糖很重要？”霍祁兰也忍不住好奇。
    林郝宇回答道：“那当然了。脆皮乳猪要好吃的话，除了火候和腌料之外，糖水也很关键。粤菜里的乳猪坚持用明炉烧烤，烧出来的乳猪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光皮的，一种是麻皮的。光皮的就是用火慢烤，烤的时候涂油比较少，有的可以在猪身上烤出花纹来，看起来会更漂亮。麻皮的就是用旺火，烤的时候要不停的刷油，利用油爆出的气泡疏松乳猪的表皮，这样烤制出来的乳猪，皮是金黄的，而且皮层酥脆，入口即化。”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感叹。
    霍震雄听完林郝宇的介绍，夹起一块乳猪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问：“所以今天这个，是麻皮的？”
    “对。”林郝宇笑着回答。
    霍震雄品尝着美味的烤乳猪，赞不绝口：“不错，确实很香。”
    林郝宇的手艺是真的好。特别是今晚的这道脆皮乳猪，大家吃的都很满足。尤其昂昂，吃得满脸满手都是油，那模样滑稽又可爱。
    晚饭后，晨曦和林郝宇一起来到露台。
    想到晨曦下午见面时的反应，林郝宇追问道：“之前在医院，医生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说了什么？”晨曦故作不知地反问。
    “晨曦。”林郝宇双手插进裤兜里，倚着露台的围栏笑了下，“至少你，不要瞒我。”
    晨曦忽然说不出话来。她静静地注视着他的侧脸，半晌后告诉他：“医生说你得的是克罗恩病。”说着停顿了一下，小心地观察着林郝宇脸上的表情，“这是一种病因不明的消化道慢性病，你现在的症状主要是肠道溃疡，目前靠药物可以控制。但是……”
    “但是什么？”
    晨曦犹豫了一下，低头盯着脚下的地面说：“但是比较难治愈，有终身复发的倾向。”
    听到这句话，林郝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他转过头，看着身边人的眼睛，轻声说：“我知道，医生都和我说过了。”
    晨曦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不满地质问道：“那你还吃蛋糕？”
    林郝宇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吃一点又死不了。”
    “林郝宇！”晨曦站直身子警告他，“你给我闭嘴！”
    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林郝宇笑着碰了下她的手臂，“我保证，以后少吃。”
    “少吃？是不能吃！”晨曦双手叉在腰上瞪着他，“听到了没有？”
    看着她气呼呼地样子，林郝宇轻咳一声，突然笑了起来。
    晨曦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林郝宇捂着嘴，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问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两人并排站在露台上，看着远处零星的灯光，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儿。
    许久，晨曦听到耳畔传来一声低沉的“谢谢”。
    ——
    晚上十一点半，直到把昂昂哄睡，晨曦才疲惫地回到房间。推门进去，发现里头安静的出奇。
    从衣柜里取出睡衣，就直接进了浴室。等收拾好出来，时间已经指向了十二点。
    轻手轻脚地踏上楼梯，发现霍祁铭根本没睡，正靠在床头在看电视。
    “我还以为你睡了。”晨曦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的一角刚要坐下，这才发现电视没开声音，“怎么不开声音？”
    霍祁铭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屏幕，没应声。
    “怎么了？”晨曦不明就里的拿起扔在床上的遥控器，把声音调高了一些。
    男人坐那儿斜眼睨她，就是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重新拿起遥控器，又把声音给关了。
    晨曦无语地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
    “……”
    “你要不说我就睡觉了。”晨曦故意地说。
    霍祁铭嘴唇紧闭着，就是不说话。晨曦见状，往他那边挪了挪，“所以到底怎么了？”
    霍祁铭扭头瞥了她一眼，半晌吐出一句：“我要吃奶酪。”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答案，晨曦一头雾水地反问：“奶酪？现在？”
    霍祁铭重新把视线转回电视上，“嗯。”
    “什么奶酪？”
    “小孩吃的。”
    啊……晨曦这下总算是明白了。她往后一靠，目光转向电视，没答话，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