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岁末。
往年，岚姐都是在除夕前一天才回去。今年因为家里有事，所以晨曦早在一周前就给她放了假。
除夕夜前一天，晨曦给秘书室的人提前放了半天假。中午下班前，又照例派发了红包。虽说金额不算大，但就像大家说的，礼轻情意重，图个好彩头嘛！
下班后，晨曦独自开车去公司附近的超市采购。
真的过年了！百汇大厦门前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大厦外墙上悬挂着的巨幅春联和大红灯笼，无不彰显着节日的气氛。远处不时传来一阵接着一阵地锣鼓声。有舞龙舞狮的，也有唱歌跳舞的，简直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超市里头也是如此！什么吃的用的，应有尽有！瓜子、核桃、开心果……各式各样的坚果小食，满满当当地像座小山似的堆放在那儿任人挑选。晨曦买了好多东西，又挑了几幅窗花和对联，顺道还买了几盏红灯笼。
除夕一早，天还没亮透，晨曦就醒了。之前她答应了昂昂，今天要陪他一起去近郊的农贸市场买年货。因为是除夕，市场只营业半天。想要抢到新鲜的食材必须得赶早。
莫言楷原先说好和他们一块儿去的。可不巧，临出门前被一通电话叫了过去。晨曦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看着昂昂失落的神情，她只能跟着在心里叹气。
清晨的农贸市场里人潮如织。还没走进市场，就能听到里头传出的叫卖声。玲琅满目的摊铺被安排得井然有序。什么瓜果、蔬菜、海鲜、禽蛋更是目不暇接。来采买的人里，不仅有头发花白的老者，也有装扮入时的年轻人，更有携家带口的……
“妈咪！是叔叔！”
这话不仅晨曦听到了，距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的霍祁铭也听到了！隔着熙熙攘攘的人流，霍祁铭一眼就看到了晨曦。
昂昂拉着晨曦，开心地向着霍祁铭所站的方向快步走去。“叔叔！叔叔！”
“你们……”
“叔叔！”昂昂松开了晨曦的手，径直扑进了霍祁铭怀里。
霍祁铭抱着昂昂站起来，尴尬地看了晨曦一眼。
昂昂把玩着霍祁铭外套上的毛领问：“叔叔，你买了什么呀？”
“你呢？买了什么？”霍祁铭这话看似是在问昂昂，实则却是在问晨曦。
晨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昂昂举起小手，朝天比了个大大的圆，夸张地说：“我们买了好多好多好多的肉肉！”
霍祁铭哈哈笑起来，问他：“你买这么多肉肉，吃得完吗？”
昂昂扳着手指认真地数给他听：“妈咪吃，左左姨吃，郝宇叔叔吃，还有……还有……”
晨曦上前一步，想把昂昂抱过来：“快下来，叔叔还要去买东西。”
昂昂没搭理她，反手一把搂住了霍祁铭的脖子：“叔叔，我们一起去买东西好不好？”
“昂昂！”晨曦急了，“快点下来！”
“妈咪！我们和叔叔一起去买东西好不好？”
“昂昂！”
见母子二人僵持不下，霍祁铭赶紧出来打圆场：“要不就一起吧。”
和煦的朝阳穿过头顶遮阳棚的缝隙洒下道道金光。霍祁铭抱着昂昂在人群里穿梭来去。一会儿在这个摊位瞧瞧，一会儿到那个摊位瞅瞅。晨曦气喘吁吁地跟在他们身后，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跟上他们的步伐。
不知走了多久，霍祁铭突然停下来问：“你们要买什么？”
晨曦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住。一下没控制好自己的步伐，整个人差点儿就撞到了他的背上。好险！
晨曦踟蹰了一下，答：“蔬菜吧。”
“做什么用？”
“火锅。”
“有忌口的吗？”
晨曦摇头。
霍祁铭环视了一圈，“跟我来！”
真没想到霍祁铭对农贸市场也这么了解！哪家的鱼是每日早上现捕的，哪家的蔬菜是不打药纯天然的，哪家的肉是屠宰场每日现杀的。这些就连普通家庭主妇都不一定知晓的“行道”，他竟然都了如指掌！在他的带领下，晨曦很快就买好了食材。
眼看到了分别的时候。谁知昂昂又一次拉住了霍祁铭不肯撒手。嘟囔着要霍祁铭同他们一起吃晚饭。晨曦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边拽着昂昂，一边不停地道歉：“耽误了你这么久，真的很不好意思……”
霍祁铭迎上她的目光，“不耽误，反正我也没事，出来随便逛逛而已。”
“妈咪！”得不到回应的昂昂摇着晨曦的手央求道：“我想和叔叔一起吃晚饭！”
晨曦果断拒绝：“不可以！今天是除夕，叔叔也要和自己的爸爸妈妈一起吃团圆饭。”
这下昂昂没再坚持。不情愿的收回环抱着霍祁铭的手，委屈巴巴得别开了头。晨曦最看不得他这样子。可她总不能为了孩子就拖着霍祁铭不放吧。
晨曦把买来的菜放进后备厢：“那我们先走了！今天真的谢谢你。”
霍祁铭蹲下来，摸了摸昂昂的头，对他说：“新年快乐。”
见昂昂没应，晨曦主动替他回答：“新年快乐。”
安置好昂昂。晨曦一转头，就见霍祁铭站在车边，表情淡漠地盯着自己。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晨曦问：“你……还有事吗？”
“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霍祁铭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晨曦愣了一下，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心想，我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泄气似的收回视线，语气低沉地吐出俩字：“算了。”
晨曦还没来得及细想原因。莫言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电话那头的他，显得有些着急，“你现在在哪儿？方便的话赶紧过来一趟！”
“怎么了？”
“我在边左左这里。”
边左左？今天这样的日子，他怎么会和边左左在一起？可是昂昂怎么办？
今天是除夕。凯文不在。岚姐也早就回老家过年去了。这一时半会儿的，自己上哪儿去找人照顾昂昂？晨曦一筹莫展。对了，林郝宇！可打了半天电话，对方手机都显示忙音。这厮总这样，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需要帮忙吗？”
他竟然还在？
霍祁铭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看着晨曦，等待着她的回答。
除夕夜的团圆饭一直是边家的大日子。每年的这一天，边家在五湖四海的重要亲朋都会聚到一起庆贺新年。晨曦赶到的时候，偌大的厅堂里已是高朋满座。只是看了一圈，也没见着边左左和莫言楷的身影。
“这边！”
晨曦跟着莫言楷来到一间装潢考究的包厢。
此刻里头正坐着五个人。
坐在右侧是边左左的母亲。对方一见晨曦进门，立马招呼她坐到自己身边。莫言楷紧随其后的走进去，在晨曦旁边坐了下来。
边左左结婚的时候没有办婚礼。登记之后，双方也只邀请了几位重要的朋友一起吃了顿便饭，就当走完了流程。边家二老从始至终都不同意这桩婚事。边左左为此同家里大吵了一架，最后还闹到了离家出走的地步。婚后的这两年，除了每年除夕的这顿团圆饭之外，边左左几乎没再回过家。
晨曦的视线从对面三人的脸上逐一扫过。这几人晨曦都不陌生。她一进门就认出了正对面的人。虽说两人不曾当面见到过。但是在边左左的电脑里，自己可没少见到韩健冰父母的影相。
不等晨曦开口，那人就问：“你是谁？”
“她是我朋友。”回答的是边左左。
韩健冰母亲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语带嘲讽地说：“朋友？朋友还管家事啊。”
听到这话，边左左的情绪突然爆发：“是你们说要见……”
不等边左左说完，韩健冰母亲就满脸不屑地打断道：“你也别太激动。我们今天来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把两个年轻人的事捋捋清楚。你们到底也是大家族，有些事若是真搬到台面上，对谁都不好看。你说是吧？”
“你……”对面人的嘴脸实在可恶！边左左深吸口气，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边左左母亲见状，出手拦住了欲起身的女儿，问对方：“你们想怎么样？”
“我们的意思很简单。就按照他们当初婚前协议里写的就行了。真要是闹大了的话，实际上对于你们来说损失更大。我们家反正小门小户的，没什么所谓……”
话到此处，晨曦算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是，如果边左左这边拿不出韩健冰出轨的直接证据，那他们就可以按照婚前协议里的条款分割边家基业。既然会走到这一步，想必他们早已把屁股擦了个干净。所以就算边左左现在开始搜集证据，只怕也是为时已晚。
晨曦挑了下眉，重复了一句：“小门小户？”
边左左愣愣地扭过脸来看着晨曦，感觉她比自己还要生气。
“难不成小门小户就可以撒泼耍赖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得上门要挟了？”
“要挟？”这次开口的是韩健冰的父亲，“姑娘，你说话可要讲证据。不然……”
“不然怎么？难不成再利用自己的职业优势诱骗他人签订……”
听到诱骗两字，一直闭口不言的韩健冰忍不住插嘴：“晨曦，别怪我没提醒你！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没凭没据的，小心吃官司！”
“官司？”晨曦轻蔑地审视着他，“做贼的都不怕，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你……”韩健冰被她凛冽地眼神震住，一时语塞。
晨曦笃定地说：“你们今天到这儿来无非就两点。一来，你们算准了边家是大家族，大家族最看重的就是家族颜面。所以你们想利用这点给边家长辈施加压力，答应你们的条件。二来，你们吃定了边左左的脾气，用激将法试探她手上是否有对你们不利的实质性证据。在你们得知边左左的人证是我之后，你们就试图用朋友一词来定性我的证人资格。韩健冰，你们这一家子可真是好算计啊！”
晨曦说完看了眼莫言楷。莫言楷当即接过话茬，对韩健冰父亲说：“韩先生，恕我冒昧地提醒您。您一家的职业身份在法律上未必就占优势。如若今天你们执意闹下去，我们也必将奉陪到底！”
走出酒店的时候，外头的阳光正盛。霍祁铭双手插兜，斜靠在车边，盯着脚下的地面在发呆。轻柔的风从旁掠过，肆意撩拨着他额前的碎发。
“不好意思。”
听到晨曦的声音，霍祁铭迅速抬起头来。晨曦快步来到他跟前，侧身瞥了眼后座上的昂昂，满脸抱歉地说：“真的麻烦你了。”
“我很好奇。”霍祁铭开口，嗓音里夹带着一丝不快。“你除了谢谢和抱歉，还会说什么？”
“……”
晨曦直愣愣地凝视着他，眼里填满了不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昂昂妈妈？”旁边忽然蹿出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晨曦看向来人，这不是昂昂在幼儿园的好朋友琪琪的妈妈吗！
“琪琪妈妈！”
“真的是你！好久不见啦！”琪琪妈妈笑盈盈地打量着霍祁铭，难掩兴奋：“呀！这应该就是昂昂的爸爸吧？天呐！难怪被你藏得这么好！”
晨曦一听急忙摆手。可话还没说出口，身后的车窗突然打开了。
昂昂揉着眼睛从安全座椅里坐起来，一把按住了霍祁铭搭在车门上的手。
晨曦汗颜！这下她就是有一百张嘴怕是也解释不清了。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酒店大门里倏地走下一个人。那人走得很急，三步并作两步的下了台阶。步履匆匆地从他们眼前快速经过……
琪琪妈妈探头一瞧，小声嘀咕道：“咦？那不是韩律师吗……”
晨曦惊讶：“你认识？”
“对啊，他和我老公一个律所的。”
“是吗？”晨曦把目光投向前方，喃喃地说，“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