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迪跟钟离对视。
    半晌，钟离悠悠开口：
    “虽不至落败……但这盘棋险象环生，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温迪坐起来去看棋。老爷子没夸大其词，黑子赢归赢了，但要是慢了一招让白子先行了一步，白子能直接逼死黑子。
    温迪揉了揉酸痛沉重的太阳穴，叹了口气。
    “我的计算结果跟你的差不多……解决方法倒不是只有一个，不过结局几乎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表情有点苦恼：“关键我也不确定，这么多能走的路，是否都是天理的圈套。”
    钟离收起了棋局，“蒙德你也没清扫干净，不是么？我看你并没有撤去奔狼领外围的保护，临行前又给风龙废墟加了一重封印。又叮嘱风之龙王常去蒙德城看看。”
    如果蒙德最终还是出了事，那昔日高塔孤王留下的古城以及奔狼领，就是蒙德人最后的避难所。
    “那是因为真要抓的话杀不干净。傀儡太多，而且又不是每个傀儡都失去了自我意识。”温迪趴在了桌面上，神情有点蔫。
    “但我要下了狠手拔钉子，他们就只有灰飞烟灭一个结局……复活都复活不了。”
    温迪是来救人的，不是打着救世名号来杀人的。另外，战争不一定会毁掉人性，但滥杀一定会引起混乱。
    这么做没有意义。
    温迪又叹息。
    “这世上从没什么周全法，我能做的也就是尽力而为。”
    ……
    然后温迪看到钟离不知道从哪变出了紫砂壶和茶杯，给他斟了一杯热茶。
    “既然你也知道这个道理。”岩之神悠悠然，“那焦心什么呢。”
    温迪把自己埋在了肘窝的柔软绸布里，声音闷闷的：“但是，好像不管我怎么选择，你都要冒险。”
    帝星注定黯淡，温迪算是看明白了。他唯有借势而为，这是温迪唯一能选择的路。
    但他不想让老爷子去冒险。
    风精灵好像一朝之间有了心。又或者他一直都有，只是风精灵在失去挚友之后，没有人能再走进他心房，让风精灵不顾大局都要保护对方。
    但是温迪只是想想，他不会那么做的。
    他比当初的风精灵年长了将近三千岁，而三千年能改变很多事。
    所以温迪只能暗自郁闷。
    然后一只手揉了下他的发顶。
    “无妨，想不出来慢慢想就好了。”钟离的声音依旧带着笑，“实在想不出来，就用你已经拟好的计划吧。也让你这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体会一下前几日我的感受。”
    温迪：……
    老爷子这是要翻旧账了。
    他玩命，他心虚，他无可辩驳。
    但事情不能这么发展下去。温迪抬头对上钟离的目光，帝君的眸又变暗沉了。
    黑化版的老爷子太渗人，温迪感觉自己的耳垂又在隐隐作痛。
    他果断揭过这个话题。
    “我休息去了。”青年迅速从椅子上起身，然后上床钻进了被子。“魈回来再叫我。”
    *
    清晨，璃月港。
    出乎李明时意料的，璃月居然有早茶市。这让漂泊在外多年的大龄青年李明时感觉自己回到了家，他本以为自己要到肖似南方诸省的沉玉谷才能见到粤式早茶。
    外表少年的青年现在心情很不错。
    李明时点了两份豆浆，又拿了份小笼包和蒸饺，在摊位前找了张空桌子坐下。金发少年坐在他对面，目光空茫失焦。
    “别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李明时把一杯豆浆推到空面前，顺带给对方递了一双筷子。“温迪说他看你这副模样很不顺眼，没点活人气。”
    空：“是么。”
    他没碰面前的早餐。
    李明时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夹了块蒸饺送进嘴里。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后他才又加了句：
    “你知道为什么温迪要你跟着我？那天整治你的时候误打误撞把你活人气整回来了，他觉得你跟着我应该比较有前途，所以就下了这个命令。”
    空：……
    他虽然整天瘫着脸仿佛已经踏入四大皆空的境界，但脑子没瘫。
    这话的潜含义就是，李明时还肩负着给他治心病的任务。虽然李明时是一个合格的队友，并不会随意找队友的麻烦，除非他家的小崽子又被自己搞重伤。
    但如果自己一直这副模样，李明时这个非专业心理医生可能会为了完成任务重演那一天的场景。
    空默默地捧起那个装着豆浆热气腾腾的木杯子。
    角色扮演什么还是算了吧。他不想体会第二次了。
    ……
    两人相安无事。
    然后手持长枪的千岩军突然开始招摇过世，手里还拿着一张告示：
    “昨夜岩王爷托梦七星，要求将请仙典仪提前到今日正午……各位要去参观请仙典仪的切勿错过时辰……”
    “昨夜岩王爷托梦……”
    千岩军嘴里反反复复就喊着那么几句。
    空放下了杯筷，目光投向李明时。
    李明时把桌子上最后一块小笼包塞进嘴里，也放下了筷子。
    “情况有变，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温迪的安排。”李明时沉思，“先去玉京台逛逛，至于原定的探查讯息的任务……看情况吧。”
    空一言不发地起身。
    ……
    璃月港外。
    钟离不打算随意在城中传送，于是温迪跟着他在璃月港外落了地。
    他今天的打扮跟平日又略有不同。风神现出了羽翼，但衣袍并不是那身宽大的神袍。
    温迪觉得自己今天应该穿得正式些，于是就把长得拖地的衣袍改成了不拖地的模样。
    然后钟离看了他一眼，点评“你这样打扮看着反而不伦不类”；然后温迪就得到了一身雪白的锦缎华服，还有一双雪白的长靴。
    青色碎发也变成了及腰长的顺滑长发，用发带松垮垮地束在了脑后。额前耳后的碎发被保留，温柔矜贵的风神摇身一变成了贵公子。
    ……
    温迪牵着钟离在港外千岩军的注视下入了港。
    钟离问：“感觉如何。”
    “不如何。”温迪想了想，“唔，不过他们看我的目光有些古怪，是因为我这翅膀看起来仿佛长在衣服上了吗。”
    钟离：“或许，明眼人都看得出你不平凡。千岩军负责守护城中安危，自然会多留意那些看着不平凡的人。”
    温迪笑：“那他们还真没留意错。”
    因为风神很快就要当通缉犯了。
    要当通缉犯的温迪现在有一点紧张。
    然后钟离松开了温迪的手，手指插入对方指缝十指相扣。
    “我在。”他轻声安抚，“你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