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把布加迪赤龙开回了自己的车库，冲了个澡，换了身路易威登集团赞助的衣服，又带上了行李箱，从书架上挑了三本书，然后看百达翡丽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便重新坐上那辆红色法拉利驶向节目组的办公室。
    9点钟的时候，许仙很准时在办公室见到了今天很不一样的李红妆。
    今天李红妆没有穿职业装，而是穿了一袭波西米亚风格的印花高腰连衣长裙。
    长裙那浓烈明快的色彩让她显得青春靓丽而又带着种自由不羁。
    她初识时的齐额短发经过二十几天的蕴养，如今已生长到靠近肩膀的位置，于是她的干练就增加了女性的柔和感，让人眼前一亮。
    这件长裙高腰的设计拉长了她的下半身比例，显得更加高挑，印花图案增添了几分浪漫与艺术感。
    李红妆的身材本来就高挑丰满，今天在长裙的映衬下更是显得凹凸有致，曲线优美。
    李红妆今天也比以往坐得更靠近许仙。她没有坐许仙对面，而是斜坐在了偏许仙左侧的位置，距离许仙也不过四十公分的位置。
    许仙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和体香。两种芳香交织在一起，既提神又迷人。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这是她最后一次和许仙对接节目工作，这个三十岁的女人在这个秋日的早晨中芬芳而馥郁，如花开正盛，在许仙面前肆意释放自己女性的魅力。
    若是换了以往，许仙肯定会后移座位拉远点距离，但今天他并没有这么做。
    许仙看着李红妆，平静而坦然地赞美道：“这裙子很适合你，你今天很漂亮。”
    为了配合他的审美一直蓄养着头发、昨晚又在镜子前试了十几套衣服才选定这件裙子的李红妆于是很开心，状似玩笑道：“迷到你了没？”
    许仙微笑，欣赏着眼前的美景，道：“我明白你平时为什么一直穿职业装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会让你的男同事们无心工作。”
    这无疑是一句很有技巧也很讨人喜欢的赞美。
    李红妆的笑容于是溢到了嘴角与眉眼。
    李红妆的笑容与叶玥、云想衣、慕解语、云青雨、秦娆、刘弈菲都不同。
    叶玥笑起来眉眼弯弯如新月，云想衣笑起来优雅柔美若静湖，慕解语的丹凤眼笑起来带着温柔和妩媚似淡酒，云青雨笑起来则像青青春雨既明净又清爽，秦娆笑起来安静温婉如春夜，刘弈菲笑起来则很治愈甜美似阳光，而李红妆的鹅蛋脸型笑起来时嘴巴会往两边舒展咧开，眉目也会微微晕开，便如一阵清风拂过，藏着一种婉转浅淡的温柔。
    这一阵清风也拂过了许仙的心头，许仙觉得这个女人不穿职业装时真的是出人意料的美丽。
    他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这么好看，又前途可期，一定有不少追求者，为什么还没有娶个老公？”
    三十岁能在魔都卫视的王牌节目做副导演，自然是前途可期，而且李红妆还这么好看，因此许仙没用“嫁个老公”而是用了“娶个老公”的说法。
    李红妆抿起了嘴角，不仅因为许仙会说话，更因为这是许仙第一次主动和她聊工作之外的个人私事，说明许仙不只把她当个单纯的工作对接工具人，还当成了朋友。
    李红妆仔细看着他，平静道：“我二十岁时订过亲，当时约好等我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就结婚。只是毕业前夕对方悔婚了，娶了我的堂妹。”
    许仙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种曲折，不由露出了抱歉之色，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李红妆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抱歉，嘴角扯出讥笑之意道：“讽刺的是，那个男人竟然还厚颜无耻口口声声说爱我。他和我说他娶我堂妹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我堂妹的父母更有权势能帮助他，他还是想和我在一起的。我当场就给了他一个巴掌，往他脸上狠狠吐了口唾沫。”
    许仙忍不住竖起大拇哥。
    厉害了我的姐！对付这种渣渣，就该这样！
    李红妆看着他，笑了笑，继续道：“更讽刺的是除了我父母，家族所有长辈都支持那人和我堂妹的婚事，没有一个人为我说过一句公道话。我就这样成了一个笑柄、一个笑话。然后我毕业后就独自来了魔都，一直忙着努力工作，想自己挣出份事业和成就，因此也没有心情和精力恋爱。”
    这当然是一件令她很羞辱、很愤怒也很失望的事情，但李红妆的声音却很平静。
    许仙于是明白，她对自己那个冷酷势利的家族已不再抱任何奢望与幻想。只是……
    “你现在也算是事业稳定了，年龄也差不多了。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娶个好老公了，说不定有另一半支持，你可以走得更稳更快，比单打独斗更好更轻松。”许仙作为朋友，认真建议道。
    李红妆点了点头，仔仔细细看着许仙，表情奇异，似笑非笑道：“你说的对，我最近也是这么想的。”
    许仙觉得她的目光和神情都有点不太对劲，但一时也琢磨不出什么，便转移话题问道：“这一期有什么需要特别交代的事情吗？”
    说起工作，李红妆便立刻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
    她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许仙道：“这是你退出节目录制的补充协议，涉及一些保密约定和终止事项。你仔细看看。”
    许仙拿起文件翻阅，都是一些合理要求，倒也没有，只是……
    许仙在违约金那一项停了下来，“约定总演出酬劳3倍的违约金”？
    许仙原定的演出酬劳是一期10万元，9期合计90万元。第一期结束后补签了合同，涨了10倍到了900万，违约金也涨到了9000万。
    许仙不是觉得现在的3倍违约金多了，而是觉得太少了。
    昨天慕解语主动和他聊过这事，原合同违约金是约定总演出酬劳的10倍，慕总裁说会尽量帮他降下来。
    毕竟虽然许仙不在意这点钱，但是慕总裁觉得自己现在和许仙是一体的了，许仙的钱不就是自己的钱？
    《转角遇到爱》是宏海娱乐和魔都卫视合作拍摄的，各占一半股份，宏海娱乐出资3亿，魔都卫视则出团队、出品牌、主导宣发，而宏海娱乐的3亿中慕解语占70%，因此许仙的违约金只有35%能回到慕总裁的兜里，另外65%就是白白便宜外人了。
    不过慕总裁告诉许仙，以她的估计，即使有她这个制作公司二老板帮忙说话，结合许仙非恶意违约的情况，最多也只能降到5倍违约。
    主要是许仙现在太红太热，为节目加成太多了。
    这个综艺目前两期收视率都在全国综艺第一的位置，精简剪辑版的播放量、转发量和传播量更是非常吓人。
    这可是实打实的业绩和履历，对任何一个《转角遇到爱》的参与者都有大好处。魔都卫视团队那边简直杀红了眼也兴奋红了眼，肯定不希望许仙提前退出节目。
    慕解语和许仙交底说，最后很可能连5倍违约金都谈不下来，维持10倍违约金都是很有可能的。
    而且如果不是有慕总裁这个“叛徒”在，说不定节目组还会扯皮给许仙找麻烦逼迫他暂时无法退出节目。
    其实之前的演出合同里都留有了一些模糊的可以操作的“暗门”条款，这是综艺节目的常规作法了。许仙当时也看了出来，只是他并不在意。
    电视从业者对收视率的追逐和资本对利益的追逐一样，都是极尽疯狂的。
    许仙读完这份过于仁慈宽厚的补充协议，深深看向李红妆，轻声问道：“违约金条款的事，你帮我说话求情了？”
    李红妆浑不在意地淡淡一笑，平静道：“我只是说了些实情而已，毕竟没有你节目也不会这么火，关注度这么爆。虽然你退出后收视率和影响力肯定会下降，但有了这三期的大好基础，后面六期再怎么样我们也能做得比其他台的综艺节目更有底气和资本，毕竟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我只是提醒大家我们都是专业的电视工作人员，不必太依赖某个嘉宾。”
    她顿了顿，露出有点小狐狸似的表情，继续道：“而且我之前也委婉提点了吴导一下，你可是将价值几亿的东西随意送人眼睛也不眨一下的人。就算你不是什么隐藏大佬，将来也很可能成为了不得的大人物。想必吴导也不愿因为违约金和你闹不愉快吧，毕竟违约金是赔给卫视和宏海娱乐的，又到不了吴导自己手里，干嘛要损人不利己？因此吴导的态度也不坚决。而且，慕……宏海那边的老板也很欣赏你，为你说了很多好话。”
    她说得轻描淡写，似乎这只是件寻常小事而已，许仙却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远非如此简单。
    不用细想就知道，其实无论资本逐利的宏海娱乐还是追求收视率的魔都卫视都绝不会甘愿平静接受许仙退出录制这件事情。
    慕解语作为宏海娱乐二老板，又是这个节目实际上最大的出资人，还能勉强以个人权威统合宏海团队的不同意见，而魔都卫视团队则绝对不会轻易就范。
    两方中高层团队正在就许仙退出这事拉扯谈判的时候，本来应该站在卫视团队的利益阵营里的李红妆突然“反水”，给魔都卫视团队来了个背刺。
    即使李红妆说得再在理，由于她这番行为立身不正立场有失，必会对她在魔都卫视的前途造成很不利的影响。
    没有人喜欢“叛徒”。
    既然你跟众人不是一条心，那么你迟早会被推下船。
    慕解语压制宏海娱乐的反对声音大家还情有可原，毕竟她实际是节目最大的出资方，而且她很可能与许仙假戏真做动了真情。
    但你李红妆是什么位置，又是什么立场？
    你和许仙平时对接的那点个人交情，就足以让你在这种关键时刻背弃团队的整体利益和大局了？
    不服从大局的同志就不是好同志。
    这个大局有时候是真大局，更多时候只是某些位高权重者行使或卑污或幽暗的个人企图的工具。
    多少罪恶，以大局之名以行！
    但这次李红妆背逆的是真大局，因此这事情真的会很严重。
    李红妆这事绝不会就这么简单过去。至少卫视高层绝对会给她吃一些苦头或晾她个两三年，这几年内她已经不用考虑晋升或接手更强势的节目了。
    有些对她的美色有非分之想的人物更会变本加厉借此正当机会压制她以期待她的屈服，李红妆平时故意穿不太惹眼的职业装未必就不是为了避免更多这种“非分之想”，还有她在卫视内的竞争对手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攻击的机会……
    体制之内，一步错，可能就是满盘输。
    李红妆露出了破绽，不致命，但已经给了怀有不同目的的人对她发难的机会。
    许仙相信在魔都打拼了七年的李红妆也绝对明白这一点，否则她又怎么能这么快走到现在的位置？
    他看着眼前这个小狐狸般得意微笑的芬芳女子，柔声道：“这点钱对于我算不了什么，你其实不必为我说话，没必要如此冒险。”
    你冒险的后果很可能是七年努力建立的得力好印象毁于一旦。
    李红妆却只是平静道：“这点钱对你可能不算什么，但作为朋友，我怎么能够不帮你说话？”
    她顿了顿，凝视着许仙，目光幽幽，认真补充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她那双幽幽的眸子里似乎藏着某种深沉浓烈的东西。
    是呀，与钱财多寡无关，只与情谊有关。
    于是许仙心中生出了一种暖意，他看着这个今天异常美丽的女人，笑道：“是呀，我们是朋友。”
    他的笑容温暖而明亮，如同天地初开的第一束光明。
    李红妆见过许仙各种笑容，礼貌的、得体的、温和的、淡然的、冷漠的甚至冷酷的，但她第一次见许仙笑得这么温暖、这么真实、这么明亮。
    许仙温暖明亮的笑容直接穿透了李红妆的灵魂。
    李红妆的心跳骤然变得很快，非常非常快，“咚咚咚咚咚咚咚”如天神擂鼓，某种东西如春雷一般轰开了她的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