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的颌骨咬紧。
他来到这个乱世之后，也曾见过炮火纷飞，尸山血海的场景。
但，跟现在看到的场景来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对面的空间里，到处是影影绰绰的黑影。
纸傀儡飞得近了，才能看到那是一具具狰狞恐怖的干尸。
每个干尸都跪着，面朝中央的一个台子。
背部从颈椎处，戳进去一个粗大的木桩。
竟是将人活生生地钉死在地上。
地上厚厚的血迹，在干涸之后，也几乎埋到了他们腰际。
那些人，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俨然是一个完整的社会群体构成。
这就是……黎民百姓。
始皇帝，用陶俑代替了活人殉葬。
但在这座秦墓里，却用的是活人。
打眼看去，整个空间全是这样的干尸。
不知到底有几千、几万具。
当初殉葬的时候，场景又会是怎样的惨烈。
“言哥哥，这……”
岳绮罗是无心无情的半人半妖。
现在更是已经超越了大妖的存在。
除了许言，她根本视人命如草芥。
但看到眼前这一幕，还是感觉到头皮发麻。
“这门，还要开吗？”
她有些犹豫。
门对面，是无数枉死的生灵。
遭受如此残忍的酷刑，被折磨至死。
又被封闭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深山腹地，千百年来冤魂徘徊不去。
门后的阴气之盛，就是岳绮罗自己，都要退避三舍。
她又忍不住回头，向着来时路看了一眼。
外面的广场上，还有一座被封印住的青铜棺椁。
如果这边的阴气一股脑地涌出去，那……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求助地看着许言。
黄狼也是对阴气极为敏感的，他不停地打着寒噤。
忌惮地看着青铜门。
对后面有什么虽然还不知道，但直觉已经告诉他，这扇门一旦打开，会引发很恐怖的后果。
“立刻开门是不可能的，里面的气，必须一点点地泄出去。”
许言当然不会那么莽撞。
他依旧先让岳绮罗操纵纸傀儡，找到门口的开门机关。
然后开始从乾坤袋里，往外掏东西。
当然，他是借助了野外背囊的掩护。
乾坤袋这个秘密，除了小启灵还有李双等心腹，其余人根本一无所知。
所以，当他从背囊里掏出香案、香炉等东西的时候，无心和黑白无常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言哥哥，你这是，要超度亡魂？”
岳绮罗有些无语。
里面的干尸何止千万具。
那亡魂之多，就算累死许言，也超度不过来。
再说，困了这么多年，多少戾气积累。
又岂是那么容易超度的。
“我这是先礼后兵。”
许言淡淡地说。
他虽然是懂阴阳秘术的。
但他不是和尚道士，也不是风水先生。
所以，手段难免会激烈点儿。
能说得通最好，说不通，他也没有更多的时间耗在这里。
“那，我用引魂术帮你？”
岳绮罗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不行，你已经开过一次鬼门，我知道，你付出的代价不小。”
许言却直接摇头拒绝了。
上次，只是要从鬼门关里找出一个亡魂。
现在，则是要将成千上万的孤魂野鬼塞进去。
一个地界儿，有一个地界儿的规矩。
岳绮罗说起来，也没有跳出六道轮回，还是要收规则的束缚监督。
他不可能看着她一再触碰那些忌讳，给她的以后埋下更大的隐患。
岳绮罗不说话了。
反正，许言怎么说就怎么是。
不管是需要她做什么，她都会无条件地遵从。
许言的仪式很简单。
祭过四方和天地人鬼神，就开始在铜盆里烧纸。
这是在跟对面的亡魂沟通，也是在给买路钱。
简单粗暴，但通常都很有效。
只是，对面似乎根本不吃这一套。
刚点燃的纸钱，莫名就吹来一阵阴风，很快就熄灭了。
到最后，甚至是直接用火把烧，都没办法将黄纸点燃。
“给你们脸，不要脸了，是吧？”
许言冷笑一声。
这群被迫害至死的冤魂，似乎将所有的生人，都视为了仇恨的对象。
它们怨，更恨。
凭什么，自己就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被活活地钉死在这里，永远遭受死去的君主的压迫统治。
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小小的买路钱，根本不足以平息它们的怨气。
甚至，在众人周围，隐隐现出一股股盘旋的阴风。
只是不敢靠近过来，就在远处呜呜咽咽地吓人。
岳绮罗一看许言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儿谈崩了。
她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许言这回拿出来的，确是一块足有人头大小的雷击木牌。
上面清楚地留有雷火击打、燃烧过后的痕迹。
几乎是敢拿出来，岳绮罗和黄狼就怪叫一声，躲得远远的。
“抱歉抱歉，我一下子给忘了。”
许言连忙把雷击木遮了一下。
对二人歉意地说。
这块雷击木，是他花了巨额的代价，托了霍三娘的关系，从道门中搞来的。
据说是传承了近千年的镇山之宝。
就算是用钱，都请不到的。
许言付出的代价，却也是对方无法拒绝的。
因此才会忍痛割爱，让给了他。
那颗被击中的老桃树，有近千年的树龄。
还差十年满千年的时候，被天雷击中，断绝了生机。
据说，那晚雷声霹雳不绝于耳。
整整劈到破晓鸡叫，才慢慢停息下来。
足有三人怀抱粗的桃树，被劈得焦黑一片，只剩下倒卧的半截树干，其余都化为了飞灰。
可见，这样形成的雷击木中，蕴含的雷火之力，还有桃木本身的驱邪避煞的能力，对邪祟的伤害力会有多恐怖。
这就难怪，连超越大妖的岳绮罗，都要退避三舍了。
而同时，青铜门里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似乎有无数人在哀哀痛苦，嘶吼嚎叫。
那些声音混杂在一起，让听到的人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脊背攀升，忍不住就想捂住耳朵。
而许言则执着雷击木，站在青铜门外，冷冷地说：“想跟我撕破脸？你们一起上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