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太声音虽然不大，几个女孩却也听得清清楚楚，大家不约而同，转头看向了一旁正端着几根玉米，打算往刚生起炉子里放的方思姚。
    几个女孩忙活半晌，脸上不约而同蹭上点煤灰，有点脏，倒也添了几分俏皮。
    方思姚正看着怀桑，怀桑换了衣服，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天在车上看见过的那截长卷发。
    怀桑感受到大家的目光，只是没在意，目不斜视跟在胡太太身后朝那边的人走去。
    胡黎申看着人，眼睛眯了眯，眸底明显多了层戾气，还没开口，就听见下面胡老太太说：“今年的茶喝着怎么这么涩，一点都没有茶香。”
    胡老太太抱怨一句，将手里的杯子交给一旁的保姆，从身上掏出手帕掖了下嘴角，说：“你几年不回来，家里难得过个好年，别再跟她吵吵闹闹的，我头疼。”
    胡黎申看一眼老太太，这才没说。
    那边胡太太已经领着人走到跟前，她看没儿子，对着老太太和颜悦色道：“妈，这是黎申在江市的朋友，听宗霖说说这些年没少照顾黎申，我就自作主张请回家里一块过年了，您看多好的姑娘？”
    胡老太太扯了扯嘴角，看着怀桑那张脸，目光顿了顿，随后才道：“黎申也有几年没带朋友回来过了，正好今年他那些同事过来，大家过个热闹年。”
    胡太太顺势道：“那就让她陪您坐一会，我到那边看看，这些孩子非吵着要烤红薯地瓜，也不知弄不弄得好。”
    说完又转头看着那边正盯着人看的胡黎申道：“黎申，你过来帮帮我，你那些同事来了，你怎么也不过去招呼一声，让人家白忙。”
    胡黎申站着没动，胡老太太道：“去吧，你的人放在我身边，没人吃了她。”
    胡黎申这才笑了声，他转头对怀桑道：“这是我奶奶，你陪她坐一会，我一会过来。”
    怀桑本想跟他解释一下今天突然上门的事，见他似乎没放在心上，这才笑了下，对着老太太略不自然地叫了声：“奶奶。”
    胡老太太点头微笑，和煦地将人拉到身边说话，“多大了？刚才我没听清，叫怀桑是吗？”
    怀桑见胡老太太为人和蔼，这才放下拘谨，一一答道：“我叫怀桑，过了年二十一。”
    “二十一？”胡老太太听着年纪，不由又朝那边的人高马大的孙子看了一眼，心里骂了句，这才接着问道：“上过学了？学的什么专业。”
    “之前学跳舞，后来受了伤就休学了。”
    胡老太太又将人重新打量一遍，说：“难怪长得这么漂亮。”
    怀桑被老太太逗得一笑，抬头见那边人已经走远。
    院子里几个女孩子围着炉子烤红薯地瓜，胡太太在旁张罗着，对其中一个女孩格外上心，时不时叫她，“小方，别忙了，快过来跟黎申说说话，你不是常念叨吗？怎么人来了反倒不到跟前来了，上次你挖的笋我还特地叫人包了一份给黎申送云，难为你记得他爱吃。”
    方思姚脸上通红，抬头看一眼胡黎申，胡黎申临时出来，衬衫外胡乱披了件外套，这会正手插口袋站在那里，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听到胡太太的话，他转头朝那边的人看了一眼，“那些笋是你送的？”
    方思姚说了声是，赶紧低下头，脸上更红了。
    胡黎申转头看着胡太太，冷哼一声，却也没说什么，自顾自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胡太太自动忽略掉那边扎心的目光，主动上前，拉着人在他身边坐下，“你也忙活半天了，我叫人泡壶茶过来，你不是说有工作上的事要跟他说吗？”
    胡太太提起正事，方思姚这才没再拒绝，屈膝在他对面坐下。
    保姆送了壶茶过来，便转身退下了。
    方思姚看了眼桌上的杯子，主动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道：“师兄，喝茶。”
    胡黎申目光睨着那边正陪老太太在院子里遛弯的人，看样子聊得还不错，只是有些拘谨，一直低着头。
    老太太问一句她答一句，手里不知拿着什么，老太太说一句，她就往嘴里塞上一口。
    胡黎申看得好笑，听到声音，这才转回头，他看了眼茶杯，没有动，而是道：“过年放几天假？”
    方思姚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红着脸道：“三天，今天算第二天。”
    胡黎申恩一声，“打算跟我说什么？”
    胡黎申下意识去兜里摸烟，他外套披在肩膀上，一把摸到袖子。
    方思姚看出他要做什么，忙从身后小包里掏出烟递过去，胡黎申扫一眼烟盒道：“你抽烟了？”
    方思姚赶忙摇头，红着脸解释道：“没有。”
    “那随身带着做什么？”
    方思姚无从解释，总不能跟他说是特地为他准备的，更不可能说她偶尔会抽一两口，因为好奇，因为他爱抽……
    她红着脸转了话题，“张主任年前去部里开了个会，他说，要是你想回来，部里没意见。”
    胡黎申眯着眼道：“谁说我要回去？”
    方思姚道：“苏局已经退了，年后就要跟太太搬到老家，没人会再传您的闲话了”
    胡黎申笑一声，道：“知道的还不少，从哪听说的？”
    方思姚道：“上次跟张主任去开会，他跟苏局说话，我在旁边听到了。”
    胡黎申又笑了，，“单位怎么说我？说我被江韫城挤走了？”
    方思姚本来不想提这件事，毕竟胡黎申已经辞职三年，从前的陈年旧事只有几个老员工知道，可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关于这件事单位又开始疯传起来。
    本来她只当个笑话听听，直到上次听见张主任跟江局谈话，方思姚才知道原来是真的。
    不过她是不相信胡黎申会为了个女人，放弃大好前程，充其量就是江韫城自己心眼小，容不下人，不过胡黎申辞职却已经是事实。
    “我爸爸过年后就要调回原职，他跟张主任一样，都很很欣赏你的才华，他让我转告您，要是您愿意回来，他永远都欢迎。”
    胡黎申眼睛看着前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方思姚有些着急，“您在企业不是长久之计，不论是三年还是五年，到时候任期一到，您还有地方去吗？”
    胡黎申嗤地笑了，“这也是江韫城说的？”
    方思姚没否认，她的确是从江韫城那里听说的，不过她事后问过爸爸，胡黎申的确跟周丙仁签了对赌协议，而且他现在被周丙仁用婚事威胁，情况不太乐观。
    “您本来就不属于那里，为金钱争权夺利迷失自我沉迷……沉迷美色，这不是你，我上学的时候老师一直拿您当榜样，给我们讲您的事迹，您就这么放弃大好前程，我替您不值。”
    “可这就是我。”
    胡黎申笑着站起身，拉了下肩膀上的外套，说：“是你把我想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