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还要请明太医，叶太医，还有陆太医守口如瓶，才好。”
    三位太医自是没有半分迟疑，坦然应了下来。
    柳浅浅见他们应的干脆，也是颇为满意，“本宫无碍，就不必劳烦三位太医一起守着了，不过，既然太后吩咐了，那就留下一人，其余二人早些回去歇息，明儿一早，轮换一下就是了。”
    明太医捋了一把胡须，“娘娘体恤，老臣自当领命。”
    不得不说，柳浅浅这一步棋，属实有些胆大妄为。
    换做寻常宫妃，太医院的太医，若是能收服一人为自己所用，已经是极为冒险的事情了。
    柳浅浅却敢当着三位太医的面，坦言道自己无碍，只是装病。
    就连诗语和诗忆都是纷纷捏了一把汗的。
    反倒是柳浅浅，从头到尾都未见分毫的慌乱，就连药碗倾斜，药汁要碰到唇瓣时，也没有分毫的紧张。
    昔日血溅承乾宫，又有瑶山一役在后，后宫的局势，这些太医可是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的。
    三位太医自行商议过后，还是由明太医留了下来，其余二人依次替换。
    柳浅浅只说留下一人，并没有点明是谁。
    这就是她高明的地方了。
    不分亲疏，不论远近。
    两位太医离开后不久，内务府的回信也是很快传到了李公公的手上，而周嫔取代婉皇贵妃，代行宫礼的事情也是传遍了后宫。
    日头渐渐高升，昭和宫门口的轿辇一动不动。
    李公公便是立在轿辇旁边，有些拿不定主意，尤其是看着后宫嫔妃的轿辇又或者仪仗，一个个从一旁的宫道路过，他的脸色越来越差。
    朝中官员们早早地就到了大典的高台，依据礼制，依序站定。
    周阁老自然是站在领头的位置，其余大人也是各自站定，偶尔官员之间还有细碎谈论的声音。
    “……本以为金秋祭奠也会被取消，毕竟皇上不在宫里。”
    “皇上不在，不是还有婉皇贵妃吗？”
    “皇贵妃位份是高，不过距离那个位置……不是还差了点儿吗？”
    “差一步又如何？婉皇贵妃的名声，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来为万民采摘稻穗，最为合适不过了。”
    “可不是？婉皇贵妃最是怜惜子民，就连瑶山的流寇也是为她所动，如今不仅归顺，那个领头的，也是一名将领了。”
    “那人叫什么来着……”
    “……邱……”
    周阁老眯着眼睛，听着身后一句又一句的交谈，没有插话，却也是暗自点了点头。
    很快，内务府的官员也是陆陆续续到了祭奠之上。
    宫人神情肃然，后宫的嫔妃在内务府公公的指引下走到了一处观礼的位置，而他们的轿辇便是停在不远处的宫道上，一个接着一个。
    凉风徐徐，落叶纷纷。
    宫装华贵而又雍容，将后宫嫔妃衬得更为娇贵。
    眼看着太阳一点点的高升，钦天监的房大人也是走到了祭坛一侧。
    往来的宫人要不就是加快了步伐，要不就是寻到自己该站的地方站定，除了风声，人声也是渐渐弱了下来，朝臣之间交谈的声音也是渐渐平息。
    “周阁老。”
    庄大人本就站得离周阁老不远，此刻略微往前半步，就到了周阁老的身后，他略微前倾身体，“周阁老。”
    他又唤了一声，周阁老自然认得出庄夏的声音，当即身体微微绷直，往后靠了一些。
    庄大人看着宫妃的方向，迟疑道，“婉皇贵妃还未到场。”
    周阁老闻言，朝着宫妃的方向看了过去，神情也是肃然了一些。
    庄大人又道，“今日大典，婉皇贵妃理应在宫中代皇上行宫礼，随后到金陵城以西的城中稻田，采摘第一颗稻穗，怎么到了这会儿，还没有露脸？”
    周阁老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眼睛也是稍稍睁开了一些。
    庄大人见此，也是不再多言，只是目光还是朝着宫道的方向看去。
    一直到第一声锣响，婉皇贵妃都没有出现。
    朝臣之中也是传出了细碎的疑惑之声。
    “婉皇贵妃怎么还没有来？”
    “响锣了……”
    “……这，内务府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婉皇贵妃未到，就开始大典？！”
    钦天监的房大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最是古板，听见第一声锣响，没有分毫迟疑，就揭开了香炉的铺盖。
    “……昭成六年，吾皇福泽……”
    他一板一眼的念着金秋大典的开场白，眸光肃然，话语更是一丝不苟，每一句话都念得字腔圆润，“请……代皇上行金秋祭奠宫礼！”
    话音落下，本该是柳浅浅走上高台，从房大人手里接过三炷香。
    “这……苏美人，皇贵妃娘娘为何还没有到？”沈婉仪来得早，不知道后宫里的变数，第一反应就是问苏美人，毕竟后宫里的人都是知道的，苏美人同柳浅浅的关系最是不诽，“呀，房大人已经燃了香……”
    苏美人自然也是看见了房大人的动作，她朝着宫道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一眼，本以为最后会出现的柳浅浅却没有丝毫的影子。
    后宫的众人，除了周嫔，目光都是在宫道与苏美人之间来回，见到苏美人脸上的诧异和她们并无不同，也是有些意外的。
    沈婉仪压低了嗓音，“难不成，苏美人也不知吗？”
    苏美人轻轻摇了摇头，她性子如此，总是容易想到最坏的事，脸色微微泛白，嘴里也是喃喃，“别是出事了吧？”
    她回答不了沈婉仪的话，她的问题自然也没有人能回答。
    李妃看了一眼苏美人，清冷的脸庞上神情不动，可是心底亦是疑惑。
    众人的神情都是一致时，一旦有人例外，就会格外招人眼球。
    李妃看向身侧的周嫔，“婉皇贵妃未至，妹妹怎么好似……早有预料？”
    换做平时，周嫔总要对着李妃冷嘲热讽两句的，可是这一刻，她只是略微抬眼，看着李妃轻轻扯起了嘴角，只是一笑，并未回答。
    众人疑惑之际，房大人已经走到了响锣面前，只要敲响这一声，就要行拜香之礼了。
    后宫的嫔妃们纷纷紧张了起来。
    朝臣亦是互相之间交换着神色，大典已经开始，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是没有人可以打断的。
    就连周阁老也不行。
    庄夏身侧的手掌蜷缩起来，又不自觉地展开。
    所有人的心中，毫无例外，此刻都在默念着一个名字。
    婉皇贵妃。
    可是这一次，不是奉天殿宫变，也不是月娘节祈舞，也不是兵围瑶山，哪怕他们的心声快要化作真实的声音传出，柳浅浅也是没有出现。
    房大人却好似并未察觉，他面无表情的拿起一旁宫人手里捧着的鼓棒。
    鼓棒底下绑着一条红布，风声不歇，红布飞扬。
    鼓棒高举在空中。
    而后……一声巨响。
    房大人沉静的目光自上而下，越过层层叠叠的阶梯，看向宫妃们静立的方向。
    “请——”
    “周嫔娘娘登上高台，代皇上，开坛祭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