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内务府的公公到仙羽宫来传话，说是今年的金秋祭奠，照旧举行……”
    李妃前一天哄着大公主，忘却在脑后的话语，却还是在早晨到昭和宫请安时，听见周嫔主动提了起来。
    话语才刚刚起了个头，众人的神情都是微微有了变化。
    只有柳浅浅坐在上座，笑着点了头，“可不是？皇上御驾亲征多日，匪贼狡猾，一时之间久攻不下，本宫看着这两日往来的宫人，才惊觉，宫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周嫔起了个头，却被柳浅浅拐了个弯，脸上的笑容也是有些勉强。
    苏美人亦是附和，“妾昨儿闲来无事，趁着暖和在宫里随意走走，就瞧见了一列宫人，捧着祭奠的所用物，正在凤仪阁以北，搭着祭奠高台呢。”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被吸引了注意力。
    沈婉仪更是追问起了高台的装扮，“从前家父回家时提过的，秋祭方才是民生之计，一年之中，倒是以此礼最为庄严。”
    柳浅浅对沈婉仪没有兴趣，可是她的父亲沈明非，柳浅浅还是印象深刻的，毕竟这位沈大人，从前可都是头一个要参她奏本的人。
    苏美人闻言也是一笑，“沈大人如此说，倒也不好以偏概全，其余节日亦是祈福，若是真分了主次高低，倒是不美了。”
    沈婉仪从前有过依附柳浅浅的想法，几次开口都是没有得到效果，如今看着宫里的浮沉，她反倒也是冷静了下来，兴德宫至今只有她一人，平日里的份例虽说不多，可是也没有缺着她的，碰到夏日严寒，稍稍省着点，倒也是过的安稳。
    先前许婉仪还时常到她宫里走动，如今人进了大牢，再无音讯。
    沈婉仪也怕沾上些要命的罪责，整个人反倒静了下来，说起话来，也比从前讨喜了。
    “苏美人说的是，可惜家父是个执拗脾气，从前在家里，也非要与我争论的。”
    即是认同了苏美人的话，又用父女情轻轻的将话揭过。
    柳浅浅听了，也是不着痕迹的点了头。
    这位沈婉仪，也算是有进步的。
    周嫔连着几句被人夺了话头，脸色也是沉了下来，手上没有分寸，放落茶杯的时候重了一些，敲出了声响，也是惹得众人齐齐的看她。
    柳浅浅眉梢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看了周嫔一眼，“周嫔今儿像是心情不大好，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宫人，惹了周嫔？”
    周嫔面上一僵，也没有直触柳浅浅锋芒的意思，低了头，“臣妾方才专心听两位妹妹说话，沈婉仪同父亲关系亲近，臣妾同家父也是不差的，所以走了神，手上没有留意，惊扰了皇贵妃娘娘，是臣妾的不是。”
    一番话下来，叫人拿不住半点错处，甚至还提到了周阁老。
    李妃抬眼看了周嫔一眼，眼底亦是有些讥讽。
    周阁老如今的地位确实在朝中说一不二，可是放到后宫里来论，也是少了些威慑力。
    尤其是放在柳浅浅的面前。
    要知道，瑶山那时候，柳浅浅也算是救了周阁老一命的。
    周嫔想要借势，也实在是借错了地方。
    柳浅浅莞尔一笑，“既然知道错了，那本宫就不罚你了，周嫔往后可要留意，切莫再犯了。”
    周嫔听见柳浅浅的话，分毫脸面都没有给她留，眼神也是暗了下来。
    柳浅浅似是觉得不够，又低头瞧了一眼隆起的肚子，“惊扰本宫倒无妨，后宫的姐妹们也是极好说话的，就是本宫这肚子里的孩子，如今月份大了，像是有自己想法了，若是吓着了，就不太好了。”
    李妃扯了下嘴角，也是低下了头。
    瞧瞧，借势，婉皇贵妃借的就很有技巧。
    如今后宫里，就是太后娘娘，都是不敢抢皇家子嗣半点威风的，尤其是婉皇贵妃这一胎，若是个男孩……
    周嫔的牙根用力咬了一下，她身侧的孟昭媛似乎听见了什么声响，朝周嫔看了一眼。
    周嫔心有所觉，抬头时就调整好了脸上的神情，甚至还朝孟昭媛笑了笑，转头看向柳浅浅，也是站起身，曲了下膝盖，“皇贵妃娘娘说的是，臣妾往后会注意的。”
    柳浅浅轻轻看了她一眼，嘴角也是翘了一下，随即也不提这个话了。
    苏美人听柳浅浅提起孩子，也是有了兴趣，便多追问了几句。
    柳浅浅微微笑着，还主动把话题引给了李妃，“李妃才是过来人，知道的该是比本宫多一些……”
    李妃也是应着，说了几句从前孕时的事儿。
    几人倒是相谈甚欢，周嫔寻了几次机会，都没有把话题引回到金秋祭奠的事情上。
    最后柳浅浅见着时间差不多了，也是让众人早早就回去了。
    等后宫的嫔妃们离开，诗语和诗忆才走上前来。
    诗语轻声道，“主子今儿怎么主动提起了小主子，奴婢见周嫔走的时候还在门口回望了几眼，怕是记恨上了。”
    柳浅浅听了也是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事情罢了。”
    诗语听了，忍不住还是出声劝道，“主子从前又是中毒又是嗜睡的，奴婢就是怕他们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柳浅浅看着空落落的作息，话语也是有些感慨，“你啊，别多想了。”
    “这后宫里，谁又真的看谁顺眼？”
    “你看如今，整个后宫里，苏美人也还算与我能说得上几句话，可是就算是她，看见我这般，难免多少也会有些羡艳的情绪的，更不要说旁人了……”
    “她们啊，该记恨的，时常记恨着呢。”
    诗语听了柳浅浅的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柳浅浅却不介意，淡淡一笑，“既然站到了这个位置，惧怕只能增添烦扰，还记得那句话吗？”
    诗语一愣，摇了摇头。
    柳浅浅慢慢地站起身，“若是要吓一个人，就要把她吓死，省的她一息尚存，还要跑到脸前来蹦跶，实在有些扰人了。”
    诗语也是随着她的目光看出去，可不是？周嫔老实个几日，如今又仗着周阁老有些起势，甚至还跑到太后跟前去卖乖。
    柳浅浅微微一笑，“叫流萤去瞧瞧，周嫔在昭和宫受了委屈，定是坐不住的，是不是该去慈宁宫了。”
    诗语点了点头，便是走了出去。
    旁边一声不吭的诗忆，也只是目送诗语离开。
    柳浅浅这才看向诗忆，“你今天倒是没什么要说的？”
    “主子早有打算，奴婢如今眼睛瞪得大，只要护好主子就行了，这些道理，主子比奴婢清楚多了，奴婢又何必班门弄斧？”
    柳浅浅眉梢一挑，朝她看去，“长进了，班门弄斧？连诗语也被你说上了。”
    诗忆吐了吐舌头，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主子可别同诗语说，否则她该生我气了。”
    柳浅浅轻笑。
    诗忆这才压低了嗓音，“早有人盯着周嫔了，主子这是……又要支走流萤？”
    柳浅浅弯了嘴角，“她如今着了魔，整日整日的盯着我的肚子，都像是要盯出一个洞似的，还是派些事儿叫她出去走走，省得围着我转个不停，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