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意安轻抚过我的后脑勺，手掌放在我脖颈后面，有意无意地捏了捏，“这种事，外人就无从说起了。”
    我眨了眨眼睛，大胆发问，“那你有过很爱一个人或者很恨一个人的经历吗？”
    “当然有。”他答得很快，也很简单，即使是我满眼期待，也丝毫不打算展开细说，吊足我的胃口。
    我像是玩累了一样，闭着眼睛把脑袋枕在自己手臂上，额头抵在他脸颊边，就这样突兀地结束了我们的对话。
    “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讲给你听，若那时你还对我的过往有兴趣的话……”片刻的沉寂之后，他侧头在我额上亲了一下。
    “我一直都对你有兴趣，想知道你所有的事。”我闭着眼睛，小声回应着。
    本来是装睡，没想到最后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宫里给皇后娘娘发丧，所有人都到了玄清观大殿上，一群道士坐在殿上念诵往生咒。本来我的情况不太适合久坐，但毕竟是国母的丧仪，这种时候不可能缺席。除了后宫妃嫔，京中三品以上官员都前来吊唁，哭声一片。
    我注意到人群里有一个哭得格外伤心的，似乎是司徒珏的母亲，好几次差点背气昏过去。皇后与她是表姊妹的关系，但私下里交情比亲姐妹还要好，所以太妃才会在灵堂上如此失态。
    我看见她身边不仅有仆妇照顾，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玉家小姐，玉锦瑶。
    我的位置离她们有一段距离，但因为殿内并不大，她们说话的声音我在这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玉锦瑶一直小声劝导太妃节哀，还替她按摩穴位，舒缓情绪。说实话，不亏是官配cp，她要是能顺利嫁给司徒珏，对镇北王府来说也是好事一件，玉家是京中新贵，玉大人官阶虽然不高，但有魏阁老背书，很快就打入世家人脉圈子，对于一个刚交出兵权的没落王府来说，也算配得起。
    再加上玉锦瑶还是什么巫王的徒弟，不仅会些医术，更擅长蛊术，这种携带特殊技能的配置，妥妥的大女主好吧。
    我这样的配角路人npc，自然是要给她让路的，更何况我跟司徒珏也没什么关系，现在只是他单方面想不开，非要闹什么追妻火葬场。
    一场法事结束，休息一会儿，还有下半场。
    我起身的时候，身后的宫女赶紧提醒，“公主！您的裙子……”
    我低头一看刚才地上的蒲团，有些红色，立马就明白了，今天是第三天，正是量大汹涌的时候。没办法只能找十二借地方，先去换衣服再说，还有这弄脏的蒲团也得让人收拾了。
    十二如今还是扮着凌霄真人，越发有道人的气质，听我支支吾吾了半天，虽然没能明白我到底要做什么，但一个空厢房很快就给我安排好了。
    随侍的宫女替我准备好干净衣裳，又端来热水让我自己擦洗。
    原本不知道我怎么了的十二看到进进出出的宫女，以及她们遮遮掩掩拿在手里的东西，一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等我从厢房里换好衣裳出来之后，他结结巴巴地开口，“若是公主身体不舒服，便不用在这儿一直守着了。”
    “怎么？还有忌讳？我这样的，不能进灵堂？”我直白地反问。
    他脸颊有些泛红，“也不是，只是担心公主又晕倒……”
    我们说话的时候，灵堂那边传来嘈杂声响，似乎真的有人昏了过去，有人高声召唤御医。
    我跟他对视了一眼，才一前一后地赶回去看看情况。
    昏倒的人是镇北王府的太妃，被人从灵堂里抬了出来。司徒珏紧紧跟在后面，我们在门口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眼，他望向我时，欲言又止，还是跟着自己母亲先走了。
    我与剩下的其他人一起坚持到仪式的最后，接下来便是要护送棺柩出宫下皇陵。
    走在最前面的是宁王姜康，他虽是养子身份，但已经记名在皇后膝下，自然要为自己母亲捧灵。福柔年纪虽小，也被嬷嬷牵着，跟在姜康身后走着。
    我跟裕王则是走在了后面，象征性地扶灵。
    从宫城到皇陵，大概要走半天的时间，宫女担心我身体受不住，几次问我需不需要准备马车。
    我摆了摆手，就算要马车，至少得到郊外再说。
    只是走几步路而已，能有多难，虽然皇后生前并不待见我，但死者为大，我顶了一个公主的名号，送她最后一程就当是替姜康尽些心意了。
    出了宫城之后，京中各坊大街小巷全都挂起了白幡，似乎所有的人都为皇后的离世而悲伤，只有皇帝连面都没露过。
    出了城门，我的速度就明显跟不上了，越走越慢，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关键小腹一阵一阵如刀绞般疼痛，额上密集的汗珠。离我最近的裕王发现了我的状态不对，凑过来问道，“妹妹脸色不大好，可是身体不适？”
    “没事。”我咬唇忍耐。
    队伍后面还跟了老长，前面那么小的福柔都走得稳稳当当的，我不能拖后腿。虽然不知道自己在逞什么强，但就是硬着头皮也要跟上其他人的脚步。
    “过了前面十里亭，就改换乘马车了，去皇陵的路还长着呢。你若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五哥。”说着，他主动过来牵着我的手。
    温热的手掌给了我一些力量，我冲他勉强一笑，轻声道谢。
    殊不知，不远处正有一对冷冷的目光注视着我们这边的动静。
    还好十里亭只是一个地名，并不是真的距离城门有十里远。
    可以乘马车的时候，我差点双腿一软就要瘫坐在那儿了，还是裕王一直扶着我，才没让我跌倒。
    他表情担忧地望着我，还拿着帕子直接替我擦汗，“这种时候就不要逞强了，瞧你手冰凉，却满头大汗，就算你没能送皇后娘娘最后一程，她也定不会怪罪你的。”
    知道他是以当哥哥的心态在安慰我，我还是不太好意思，从他手里把帕子接了过来，自己擦拭起来。
    后来他又与我上了同一辆马车，继续后面的行程，还让跟班送来一个水囊，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来尝了一口，“怎么是甜的？”
    “百果蜜饮，给你补充些体力，小姑娘家都爱喝这个，我猜你也会喜欢。”他微微一笑，尽显绅士风度。
    “谢谢五哥，很好喝。”我心里不禁感叹，难怪裕王在京中贵女之中的口碑一向不错，哪怕是传出了跟花魁的绯闻，还有与魏家小姐的婚约，人气依然居高不下，这种太阳一样温暖身边人的品性确实很有魅力，虽然偶尔还是会有不靠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