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马不停蹄，过了宫门，我先送福柔回坤宁宫，质子是被礼部的官员接回去的。
    裕王本来打算陪我一起去向皇后回话，但他毕竟是已经成年的皇子，按规矩也不能随便进后宫，所以就让我先去。
    当时我看他们所有人的神情都很凝重，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多严重的问题。
    像之前我出宫参加龙神祭那次被人劫持了一道，半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后面回宫也没什么事，更何况福柔她这会儿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等我进了坤宁宫之后，皇后只是看到福柔衣裳有些脏，头发有些乱，就已经方寸大乱，再看到她手掌上的小破口，哪怕在宫外已经被裕王府的大夫处理过了，还是着急忙慌地让人去传御医过来。
    福柔在宫里玩闹惯了，但这一回的凶险着实让她长了教训，是真的怕了，所以被皇后搂进怀里，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唤着时，她的眼泪簌簌落下，不知道是委屈还是难过，还是身上哪里疼了。
    这次跟出去的人，全都被罚了。侍卫太监宫女，不止是伺候福柔的人，连我锦华殿的人一并都被处置了。一队明黄金甲的侍卫冲出来把人押到了殿外广场上开始用刑。
    我一时冲动，上前求情，却不想正中了皇后的下怀，当即就扔了一个茶杯到我脚边。
    一声脆响，瓷片飞溅开，因为我低着头的缘故，其中一块小碎片差点飞进眼睛里，脑袋及时偏了偏，只在脸颊上留下刺痛的痕迹。随即，皇后身边的嬷嬷先开了口，“竟敢顶撞皇后娘娘，福荟公主越来越不像话了，莫不是以为自己待嫁在即，就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我站在原地并无多余的动作。
    这回是皇后发话，“还不跪下？”
    一旁的福柔有些担心地望向我，正欲向皇后替我说话，却被她身后的嬷嬷扯了扯袖子，阻止她开口。
    我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碎瓷，有些犹豫，却就是这犹豫的功夫，又有一盏茶杯飞了过来，落到我脚边，还带着滚烫的茶水，全数都落到了我鞋上。
    “真以为陛下偏疼你，如今我这中宫皇后也教训不得你了？你可还记得出宫前，本宫是如何叮嘱你的，你又是如何跟本宫保证的？”
    说到这个，那确实是我临时监护人失职，明知道福柔年纪小，玩心大，却还是放任她自己去玩，以为宫人们会照看好她。这是我的错，我无法抵赖，也只能低头认罚，老老实实地跪了下来。
    膝盖不可避免地跪到了碎瓷片上，我咬紧下唇，才没让自己疼得发出声音来。
    院墙外面，刑罚已经开始了，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一下一下的清晰，还夹杂着男男女女的惨叫声。
    我这次只带了两个宫女，一个太监，四个侍卫包括宁火柱，其余那些宫人都是服侍福柔的，差不多也有十余个，一共二十多个人同时受罚，那场面一定很惊心动魄。
    这次是我大意，连累了他们，现在只能在心底里默默说一声抱歉，之后再给点物质补偿吧。
    “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的声音从殿上传来。
    我还以为是在问我呢，抬头正准备解释时，就见一个宫女开始向皇后原原本本说起马场里的事情。我对她有些印象，她是福柔身边的人，咦？不是所有宫人都在接受处罚吗？她怎么有特权站在皇后跟前汇报起来了？
    只听宫女言辞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我身上，说我到了马场之后只顾着跟那些公子说话玩乐，一点都不管福柔公主。任由福柔被质子宇文征带去一旁骑马玩，还说我不仅不阻止福柔公主做危险的事情，反而还故意怂恿，甚至提供一匹疯马让福柔公主跟宇文征同骑。
    虽然她说的这些内容，有一半的确是事实，但这些事实桩桩件件都被她加上一些恶毒的主观描述，味道完全就变了，在她的口中我已经成为嫉妒福柔是嫡出公主而不择手段妄图害死同胞妹妹的狠人。
    眼下的场景，不禁让我想起当初在青琅殿时，皇后因为担心裕王的安危，也是这么轻易相信宫人的挑唆跟栽赃。
    就连福柔也忍不住了，不顾自己身后嬷嬷的劝阻，拉着皇后的手，小声求情，“母后，不是这样的，荟姐姐不知道那马出了问题，她不是故意设计的。”
    皇后看向她的时候，眼里温柔跟慈爱不作假，“柔儿乖，先回你寝殿里歇着。”转向我时，却写满了厌恶，毫不掩饰。
    刚好这时，院外传来宫人通报，说是御医已经到了。
    福柔根本来不及再多替我说什么，就被几个宫女嬷嬷半拉半扯着带了下去。
    御医走过我身边时，迟疑了一下，才上前向皇后行礼。
    我听见熟人的声音，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孙东棠如今是御医令，皇后懿旨一出，他就出现了，也不奇怪。
    皇后让他去给福柔看诊，他老老实实应承着，再从我身边经过时连一个多余眼神都不再给，确实是个当官的好料子。
    而我这边，既无抗辩也无应对，彻底惹恼了皇后，派了两个嬷嬷过来扇我巴掌。
    不等她们气势汹汹地走到我跟前来，我从地上站了起来，“皇后娘娘难道忘了青琅殿的事情吗？儿臣自问进宫之后，一直安分守己，不知道何处得罪了您，让您如此憎恶。我与福柔一向交情不错，试问，我有什么理由要害她？还请皇后不要听信一面之词！”
    “真是反了天了！娘娘可不曾让公主起身！”其中一个离我近的嬷嬷，伸手过来按我的肩膀。
    对方力气很大，我被按得一个趔趄差点趴倒，本能的反抗让我扭转身体躲开了她的动作，结果害得她自己猛扑了空，摔倒在地，手掌直接按到那些碎瓷，疼得哇哇大叫起来。
    本来我刚才那一番话已经让皇后露出犹豫的神情，但因为嬷嬷受伤，又马上有人在她旁边挑唆起来，说我不服管教，说我目中无人，就算是放在民间，也找不出这样大逆不道庶女不敬嫡母的例子。
    立马又有两个壮实的嬷嬷围了上来，一左一右将我按倒在地上，尤其左边的那个更是故意踩在我的手掌上。不禁让我想起之前假扮太监时，被端王世子欺凌时的画面，这都过去多久了，我怎么还是没有长进呢？
    要不然就彻底翻脸算了，毕竟还有公主头衔在，皇后也不可能真的杀了我吧。
    身体的疼痛让脑子越发清晰，怒气值噌噌地上涨。
    “这是做什么？”宁王姜康的声音出现在身后，他几乎是冲过去，把一旁的嬷嬷给撞开了，然后一脚踢中另外一边压着我的胳膊的嬷嬷。我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跟着进来的裕王扶着站起身来。
    “不知母后为何要对荟妹妹动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