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刻，便宜皇帝爹居然真的跟我心有灵犀，开口道，“好了，都进去吧，在这大门口杵着像什么话。既出了宫，又都是自家人，便不论君臣礼，你们也都去松快松快。”
    丽妃跟淑妃立马应承着还不忘谢恩，嫣韵也娇笑着谢过舅父。
    等皇帝先行之后，两位妃子紧随其后，我本意是想等贺钊跟嫣韵县主他们夫妻先走。
    没想到嫣韵县主像是特意等着我，“这位就是福荟表妹吧，之前事多，你回宫之后我还没见过……”说着，她侧头望向正扶着自己的贺钊，小声嗔怪道，“阿钊你也真是，进宫那么多次，也不告诉我福荟表妹原来生得这么年轻漂亮！”
    而贺钊全程的目光都在嫣韵身上，连眼尾余光都不曾向我这边瞟一下，眼里的专注跟偏爱毫不作假，“宫里人那么多，我哪儿记得住，再说了，天底下最美的人儿不就在我怀里吗？”
    后半句话，他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能让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已经走出几步远的皇帝都哈哈笑出声来，“人不风流枉少年！小安子，把嫣韵他们安排到朝露殿去。”
    朝露殿是什么地方，我不清楚，但显然几位曦华宫的常客是知道其中规矩的，嫣韵县主连连向皇帝称谢，态度比刚才更加真挚了不少。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走在旁边的方意安，他应下皇帝的吩咐，目不斜视，根本没有给我做解释的功夫。
    晚些时候，在我入住望舒殿之后，还是行宫里的宫女向我介绍了这里的基本情况，虽然曦华行宫占地面积大，有大大小小三十多间殿宇，但温泉池只有四个，其中一个最大的是建行宫之前就存在的天然地热泉。
    曦华行宫选址也是因地形而建，围绕这个最大的明光池，后来才又人工开凿引流建了另外三个小一些的温泉汤池，其中朝露殿里就有一个位置及大小都十分绝佳的汤池。以往皇帝来行宫时，朝露殿是下榻首选，这一回特地赐给了那对夫妇，也是特别的殊荣。
    而我住的望舒殿，位置离明光池很近，温度也比较暖和一点。
    相比他们其他人的安排，就没有殿内配套的小池塘，如果我要去泡温泉，只能去最大的明光池。虽然感觉好像是混合大汤池，但这里毕竟是皇家行宫，一年到头也没有几个人来，在那里泡过温泉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皇帝特赏的达官贵人。
    而且我真的去泡的话，宫人们肯定会守在外面替我看场，不会让其他人来打扰。
    四舍五入之下，等于我一个人占了本次行程里最大的汤池，这么想想还挺不错的。
    当天下午，行宫里设宴，皇帝说了是家宴，但也没有人敢真的在他面前完全放松。众人落座之后，还有穿着清凉的歌舞姬出来表演。虽然二月天，在别处还有些倒春寒，但行宫里已温暖如初夏，来时我的一身行头显得有些厚重了，只坐了一小会儿，菜没吃多少，就已经出了些薄汗，便打算趁更衣去换一身薄些的。
    一个宫女去替我准备衣裳，另一个随行的是彩茵，她陪着我去侧殿里先等着。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不一会儿便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只隔了一扇窗，不想听见都很难。
    “讨厌，人家去更衣你也跟着做什么。”这是嫣韵的声音，我从未听她这样夹着嗓子娇柔地说话，大抵是很喜欢才会改变吧。
    “一刻看不到你，我心里就慌得厉害，我不跟进去，就在外面等着可好？”这是贺钊的声音，微微低沉，但满是温柔。
    伴随着脚步声远去，两人有说有笑的声音渐没。
    胸口某处微微的钝痛感，又开始折磨人了，本以为从第一次知道贺钊与嫣韵假戏真做的消息，到亲眼看见他们俩恩爱的画面，再到如今，已经隔了差不多快一个月的时间，我早该习惯。
    但曾经与我亲密无间，说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给我的人，转眼之间仿佛不认得我了似的，满心满眼喜欢的都是另一个人，能觉得无所谓，大概需要更久的时间来安抚这种痛。
    换好了衣裳，我回到宴席之上，这会儿已经换了别的节目。皇帝像是献宝一样，让那些乐人们在自己的爱妃面前拿出看家底的本事来，只为博美人一笑。
    我一边默默往嘴里喂食物，一边在心中腹诽，真的有那么爱吗，那来行宫时为什么还要多带另一个妃子，不就是因为丽妃有孕，夜里不能侍寝吗？果然，这个时代的男人都是一样的。
    宴席还没结束，我就先行告退了，想着趁还没天黑先去明光池里泡一泡，然后早点睡觉。虽然我住的望舒殿离明光池近，但也要走上一段路，不想在泡得一身热乎乎之后还要摸黑走夜路吹夜风。
    我的天呐，明光池简直不要太豪华，这么大的温泉池就我一个人泡，心情瞬间好得飞起。我主动邀请随行宫女一起下来，不过她们连连摇头，只肯在池边陪着，还贴心地给我准备了小食跟果酒。
    一时得意忘形的下场就是泡的时间略长，昏倒在池水里。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送回望舒殿里，身上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
    当看到床边坐着的身影，我脸颊有些发烫，“总管大人怎么来了？”
    他侧头看向我，这时我才注意到他手里似乎捏着什么东西，见我醒来了，就随手扔到床前的香炉里，不一会儿一股淡淡焦味夹杂在清甜的熏香气息之中，很快又彻底消散。
    “你昏倒时，宫女喊人，我正巧路过，就帮忙……”后面的话他没说完，我不由自主地将身上的被子往下巴底下拉了拉。
    “那衣服也是你帮我穿的？”我弱弱地询问，虽然再次被他看光也不会怎么样，但羞耻感还是难以克服。
    “是宫女替你穿的。”他忽然俯下身子，仔细盯着我瞧，“脸怎么这么红，是受凉发起热了？”
    “没有……我没事……”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清楚，这会儿我只是莫名觉得不好意思。
    “嗯，没事就好，那你好好歇着，我走了。”说着，他就起身准备离开。
    “哎！”我着急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来，一把拉住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