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康捉住了我的手掌，小心查看着，眉头紧锁，好像刚才被烫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没事儿……”我还在小声解释，就见他偏头冷声吩咐门口的下人，“把这废物拖下去！”
    对方前一刻还在哭叫着不停磕头求饶，立马就有两个大汉进门，迅速将其提起来架了出去。
    看那个端茶小厮的身板，顶多也就十一二岁，应该是宁王府新建成之后刚从宫外采买来的家仆。从姜康被封王爵到开府，也就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原先身边伺候的人都带来王府也撑不起这么大的院子，肯定是要再添人的。
    那孩子确实有些倒霉了，平时大意一点还有机会再改正过来，可今天是王府设宴的日子，算是撞上了枪口。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姜康这种模样，冷着脸的表情着实有些吓人。
    “别生气了，他年纪还小，让人慢慢教着。大好的日子，别喊打喊杀的，放过那孩子吧。”我柔声劝着。
    “都红了，我让人去拿烫伤药。”他像是没听见我说的话，紧紧盯着我的指尖，表情还是很吓人。
    “不用！”我望了一眼外面，虽然看不见了，但那尖利的哭叫声已经变成了被堵上嘴之后呜咽的悲泣，更让人莫名心揪。
    忽然我想起之前以小夏子身份入宫时，被姜澈欺负那一回，要是没有这个公主身份，普通人在权贵面前，卑微得如同蝼蚁，随时会因为一个微小的错处，或者有时并不是自己的错，只是当主子的心情不佳都会性命不保。
    就比如真正的小夏子，这个世界上除了行凶者与我，大概不会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我反手握住姜康的手，“姐姐跟你说话，你也不听了吗？”
    这时，他的表情才有些恍然，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出声吩咐外面的人，“不用处置，让他下去。”
    所幸，陆续有其他宾客上门，姜康作为主人，自然要去迎接。
    我坐在单独的花厅里，与外面隔了一个院子跟一道曲廊，像是被他专门保护起来似的。
    宴席开始前，我才跟其他人一起到了前院。姜康被一群达官显贵包围着，他那身金线蟒纹的王爷衣袍很是惹眼，如今再隔着人群看他与周围其他人谈笑风生的模样，已与我印象里那个稚嫩少年不太一样了。
    门外有人通报，圣旨到了。众人纷纷迎上前去，我也小心挪着步子跟在后面。
    皇帝人虽然没到，但赏赐给了不少，除了皇帝之外，一直在病重的皇后也派人送了不少赏赐。
    宁王府的宴席就在一片热闹的氛围里开始了。
    因为今天的女宾并不多，所以坐席安排上并没有严格按男女宾客来划分位置。
    我坐在姜康的左侧，大部分时间都是默默吃席，偶尔观察一下其他客人的反应，或者欣赏乐曲伶人们的表演。
    “荟公主，臣女敬你一杯。”一个圆脸带着开朗笑容的女孩出现在我面前。
    我下意识侧头去看姜康，他刚被人拉起来去边上院子里玩投壶，不在座位上。
    “臣女知道公主先前受过伤，应是不能饮酒的，那便以茶代酒。”说着，她又朝我眨眨眼睛，还小声补充，“我这杯也是茶。不怕公主见笑，臣女酒量太差了。”
    我端着手边的茶杯与她象征性地碰了一下，为了回忆她到底是谁，脑细胞都快烧干了。
    大概是我脸上用力思考的表情太明显，她自己先开口做起了自我介绍，“臣女模样长得不算多出挑，公主对我没印象也是情有可原。我爹是礼部侍郎褚徵，淑妃娘娘是我姑母，我叫褚穂婴，公主以后可以叫我阿婴。”
    小姑娘越说越活泼，甚至直接坐到了我旁边。
    宴席上已经酒过三巡，这会儿大家都比较随意，我也并不介意她的自来熟，反倒觉得她的笑容很是亲切，便顺着她的话头唤了她一声，“阿婴。”
    “以前听人说公主脾气不好，不容易相处，但现在看来那些都是传言，以讹传讹，公主你人挺好的嘛。”她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水果吃了起来。
    “谢谢夸奖。”我笑出了声，然后小姑娘就凑过来，附耳对我说道，“其实我一开始还有点怕你呢，是我母亲非要我过来跟你打招呼，还说我与公主殿下年纪相仿，若是能跟你说上话，晚上回去就给我做大肘子。”
    我又被逗乐了，这么一来二去跟她再多聊了一会儿，突然才反应过来，她不就是皇帝打算给我牵红线的那个褚家公子的小妹吗？看来他们一家人也知道长辈们想要撮合我跟那位褚公子的意思，所以才趁这个场合，让小姑娘过来跟我套套近乎。
    一提到她哥，阿婴直接抬起手臂指向不远处人群，“呶，就那个穿石青色长袍的，就是我三哥，公主瞧瞧，他人虽不太机灵，但还是不错的，不忙的时候还会给我买荣安居的莲花酥。他们家的莲花酥特别畅销，每天只限量卖一百盒，去得晚了就没有了……”
    这丫头看来是没有当红娘的天赋了，我将没动过的点心都推到她面前之后，她立马露出灿烂的笑脸，“多谢公主赏赐，我就喜欢吃荣安居的点心，真没想到来宁王府里可以吃到这么多！”
    因为刚才的动静，让那边的人也注意到了。
    我望向那位褚公子时，他倒是落落大方地朝我笑了笑，还遥遥举杯，做了一个敬酒的手势。
    虽然说给我议亲的事情，算是皇帝家事，除了相关人家自己之外，朝堂上其他人是不知道的，但宁王府这场宴席宾客名单，除了有姜康自己的意思之外，也有内务府安排的手笔。
    其他那三家似乎并没有出现，倒是褚家人几乎都来齐全了。
    不过我有时候也会费解，这到底是皇帝的想法，还是方意安自己的意思？
    宴席都快到尾声时，裕王才匆匆赶来。
    他一进门，就立刻把宴席气氛重新推到一个新的高度。本来今天京中的年轻贵公子大半都到场了，又听说裕王是刚从西山那边巡营回来，大家对他的欢迎程度有些超过了宴会主人。
    这段时日裕王接手了不少兵部的差事，明里暗里都在料理前端王留下的一些烂摊子，忙得不可开交，但紧赶慢赶还是回来参加弟弟的宴席，特地带了礼物。
    那箱子似乎沉甸甸的，两个大汉嘿咻嘿咻地抬进来，放在空地上。一群人想要看看裕王的礼物是什么，趁着大家都有些醉意，便起哄让姜康在现场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