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我只是昏了几个时辰，当时被发现就已经有御医替我看过一次了，后来被送回锦华殿里，皇帝亲临，才又急吼吼地点名让孙御医再过来看看。
    再三确认我身体并无大碍，只需要安神静养，好好调理一段时日即可。
    等其他人走了之后，我找来贴身宫女彩茵问话，才得知当时在玄清观的情形。
    “奴婢一直等在外面，是凌霄真人去找淑妃说神坛有变，让其他人赶紧去查看。但奴婢以为定是凌霄真人最先发现殿下昏倒，才如此说话。什么未卜先知的神通，奴婢一点都不信。那内堂里的布置，其他人不知道，凌霄真人一定是知道的。”
    我同意彩茵的看法，不仅对凌霄真人多了几分警惕，更因为在我昏倒期间所看到的那一场幻梦，让接下来好几天做任何事都没什么心思。
    孙大夫来看诊时，打趣说我要再这么无精打采的，皇帝说不定会让凌霄真人来给我办一场驱魇的法事。
    我勉强一笑，“即便是我真的生出了心魔，也不是旁人能驱得了的，除非……”除非让我回家，回到我自己的世界去。
    听说我精神恹恹，姜康提了一个玩乐的主意，他双眼视力差不多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所以想出宫去看看自己的宁王府修葺情况，届时我只要打扮成小太监跟在他身边，就能一同混出去了。当天去，当天回，不会有人发现的。
    “姐姐，在宫里定是待得闷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去热闹的坊市里逛逛，说不定会觉得畅快些。”他说话间，不经意凑得有些近。大概是因为刚刚复明，看什么都有些费力，所以让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不过他的提议，确实引起了我的兴趣。
    “那就去吧。”
    偷溜出宫的事，我只跟彩茵提前通了气，让她对外说我身体不适，一直在屋里睡觉，不许其他人近前打扰。而姜康也查过今天是大朝会的日子，皇帝会在前朝跟群臣商议朝政，根本没功夫理后宫的事。所以只要我们按时回宫，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说是去看宁王府，但这个借口在马车驶出宫城大门之后就失效了。
    为了掩人耳目，我跟姜康都换上了寻常富家子弟的衣袍，然后改由步行去逛市集。
    “这回可带够了银钱？”我随意问了一句，姜康微微一怔，才恢复笑容，“只要姐姐不是想买下这一整条街，都是够的。”别说一条街了，能在这里开一间店铺，背后东家那都是非富即贵，别人做得好好的生意，怎么可能说买就买。
    所以当时，我只当姜康是在开玩笑，也跟着他笑了笑。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姜康居然对这一带十分熟悉，哪里有好玩好吃的，他一清二楚。
    虽然他给我的解释是提前向常出宫的小太监打听的，但他带路的样子不像是第一次来。
    一声扬马鞭的炸响，打断了我的思路，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不远处有人策马而来，路上的行人眼神不满却不敢有任何怨言，老实地避让开来。
    姜康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将我扯到了路边，在那一人一马与我们擦身而过时，我看到马屁股后面竖着一支旗帜，似乎是军中的印记。
    “姐姐没事吧？”他满眼担心地上下打量着我。
    “没事。”我收回望向远处追着那马匹的目光，却发现姜康一直还拉着我，手掌温热触感透过衣袖布料传导到我的胳膊上，似乎因为紧张还有些微微发颤。
    十多天前他还是一个眼睛都看不到的小可怜，我微微一笑，反手握住了他的手，“真的没事，不用担心。”
    我们又逛了一会儿，直到走得有些累了，才去了醉仙楼，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
    姜康一口气就点了十多道菜，另外要了两壶此店的名酒醉仙酿。
    “我们才两个人，怎么吃得下那么多菜？”
    “难得与姐姐出来一次，就想着什么都要姐姐试试。下次不会了。”他讨好地扯了扯我的袖子。
    我不再说什么，皇子吃不惯剩饭剩菜，但我是不介意的，等临走时再打包就好了。
    一餐饭还没吃完，就听见姜康身后的人突然出声提醒，“公子小心！”
    几乎是同一时间，街对面的阁楼上有人放出了暗箭朝着我们这边射来，姜康身边的人应该是懂些功夫，立马扑过来按着他的脑袋躲过了那一支箭，很快嗖嗖嗖的几声连续而来。
    姜康倔强地推开他身后护着他的侍卫，反而朝我扑来，将我一把抱住一起躲到了桌子底下。
    随即，木桌子上被箭矢撞得咚咚响，碗碟碎了一地，还有一支力道特别大的，射穿了整张桌面，半支箭头离我的脸咫尺距离。
    “姐姐别怕。”姜康在我耳畔轻声道，“我的人就在附近，会护着我们逃出去的。”
    我点了点头，其实心里并没有多少波澜，同一层的客人尖叫着往外面跑去，木地板踩得哐哐作响。
    光天化日之下，能在闹市中行刺的，对方一定是知道姜康的身份，并且清楚他的行踪。他还没有正式入仕，不过是写过几篇让皇帝尚算满意的文章，就被人视作眼中钉。
    端王已经被贬为庶人，全家都被圈禁，难道是野心不死，还是裕王呢？
    裕王平时看上去对帝位没什么兴趣，在政见上被端王稍微驳斥几句，就直接撂挑子不干，没有一点斗争精神，而且他跟姜康的私交也没什么问题，不能是裕王吧。
    不是他们，还能有谁，敢在京城里对皇子下手，平阳公主？
    我在脑子里把所有设想都过了一遍，但依旧没有结果，还是我所知道的信息太少，也没有什么证据，全凭自己瞎想，根本导不出什么结果来。
    我们被人护着从醉仙楼里出来时，直接上了回宫的马车。
    那时，我才看到姜康的胳膊上有些血迹，是被流箭刮了一下，衣服都破了个口子。
    “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快让人检查一下。万一这些箭头上淬过毒怎么办？”我有些着急地想要叫停马车，让人先给他检查伤势。
    姜康却拦下了我，“没有中毒，只是皮外伤。”
    他盯着我的眼睛，笑了出来，“姐姐担心我，我很开心。”
    一瞬间，我有些无语，开心个锤子，这下回宫我们俩都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