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哈哈哈...”
    听到石老爷子这么说，梁工长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不屑与张狂，和过去亲切随和的样子判若两人。
    等到他笑够了，在台起头来的时候延伸就已经变得愤怒而凶狠了起来。
    “小石啊，我不知道今儿这事儿是不是你挑出来的，也不在乎带头的人究竟是谁。”
    “不过呢，你梁哥我在海城混了这么些年，名气是没混出多大，但朋友还是交了不少的。”
    “你们现在这种态度，那跟古代的逼宫有什么区别呢？还是说怎么的，今儿个我要是不把钱还给你们，你们难道还打算让我出不了这个门儿不成么？”
    “你当我们不敢啊？”
    梁工长嚣张的态度激怒了大伙儿，人群中立刻就有人愤怒地喊了起来。
    “好啊，来啊！由衷的你们就动手试试看啊！”
    梁工长全然不怕，领口一拉露出毫无防备的胸口来冲着大家伙儿一亮，一副恨不得他们马上动手的急切架势。
    毕竟都是农村来的普通青年，大家虽然法律知识懂得不多，但也明白打了人就得赔钱的道理，到时候要是让这个混不吝的货找着借口了，那吃亏的不还是他们么？
    所以尽管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格外义愤填膺，但真要让他们动手明显还是不太可能的。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梁工长嚣张地扬起了下巴。
    “哼，一群没根基没文化的玩意儿，还真以为聚在一块儿就能成事儿了？”
    “实话告诉你们吧，钱，的确是我吞的，但咱们平心而论啊，你们每个月的外勤率是不是要比别的船高？综合算下来的话每个月拿到手的钱是不是也和其他船上的人差不多？”
    “既然大家赚的钱都是一样多的，那又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儿挤在这里吵吵闹闹的呢？”
    “再说了，如果不是我收留你们，不是我带着你们上船干活儿的话，你们以为自己一个月能拿到手多少钱啊？”
    “搞搞清楚吧小崽子们，这儿是海城，不是你们撒撒泼耍耍横就能占上风的地方！”
    “就这样了你们都还不想着感激我这个大恩人，居然还为了那么点小钱就跑到我这儿来大吵大闹的，你们有良心么？你们对得起我这么长时间以来对你们的照顾么？”
    梁工长偷换概念的本事的确厉害，可就是话术实在一般，是个人就能听出来这家伙是在pua他们，自然不会被这通胡说八道就给骗过去了。
    石老爷子愤怒地一拍桌子。
    “我们赚到钱，那是因为我们付出劳动了！可是现在，我们拿到手上的钱和我们所付出的劳动根本就不成正比，你贪了大家的血汗钱，还编出各种理由来骗我们，耍我们，你都不怕丧良心，怎么还有脸面问我们的良心去哪儿了呢？”
    梁工长不慌不忙地点着了一支烟，吐出一口烟雾后斜着眼看向石老爷子。
    “小石啊，过去我一直觉得，你小子干活儿踏实，又是个读过书的头脑灵光也挺会交朋友的，本来有意思让你跟我一块儿干的，结果现在，你居然带着他们反我？搞搞清楚啊，这十二号船的工长姓梁，它不姓石！”
    “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那你们就得被我管上一天，听我的话一天！”
    “现在我告诉你们，要是还想继续呆在海城赚钱呢，那就拿了钱乖乖闭上嘴赶紧走人，否则的话，哼，你们梁哥我也不是吃干饭的，真要碰一下子的话，后果我可怕你们承受不起啊！”
    梁工长开始赤裸裸地威胁大家了，其实他也怕，如果这事儿被捅到了上头去的话，那别说是这些底层劳工们了，就是公司那边也绝不可能放过自己的！
    上一次的事情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来，这才过去了没多久，如今若是再犯被人家知道了的话，他毫不怀疑今天晚上，自己就得被装进灌满了水泥的大铁桶里，丢到海里自生自灭去了。
    但他也笃定，这群文化水平有限的泥腿子除了无能狂怒以外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法子来对付自己了，大不了到时候再发点小钱安抚一下人心，或者干脆点，直接找同乡会的人过来暴力解决，再找个理由把这群人全都开了赶出海城去，到时候自己照样工长当着，衣食无忧，荷包满满，有什么好怕的呢？
    但他终归是低估了石老爷子的智商，就像他临出门前年迈的母亲跟他说过的那样，有些事儿你可以不擅长，但不能一点儿都不了解。
    这段时间石老爷子每每在船上无聊的时候，就会翻一翻他托人帮忙买回来的书，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虽然尚未在他的身上完全印证，但他也十分清楚，大家这么信任他，拥护他，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读过书，肚子里头装了点儿墨，在关键的时候能帮上大家伙儿的忙。
    正好，前阵子他刚刚把常氏集团的内部条例和一些相关的劳动法条款研究了一遍，非常清楚怎么做能让这个无耻的家伙低头认错。
    可惜终究是社会经验不足，这种事儿不能在人前说那是常识，但长期漂在海上的石老爷子和一众工友们明显都不太明白这个道理。
    之间愤怒的石老爷子再次一拍桌子，然后直起身来指着桌子后面的梁工长撂下狠话。
    “呸！谁会跟你一块儿赚这种丧良心的脏钱啊？”
    “姓梁的你听着，要是今天你不把大家伙儿的钱都给结清楚了，那我们现在就去总公司的大门口闹，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姓梁的是个什么东西，干了什么样的脏事儿！”
    “还有啊，你别拿你那同乡会吓唬人，大家都是合法公民，谁也不比谁多一个脑袋，真要拼起来我们就去报警，看看到底是你那狗屁同乡会的拳头硬，还是我们伟大的人民政府的法律硬！”
    “兄弟们，走！去总公司要账去！”
    放下狠话后，石老爷子大手一挥，还真就要带着屋内的十几号兄弟去总公司门口告状去。
    见此情景，始料未及的梁工长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慌乱的表情。
    “等等，等等！小石！哎呀大家伙儿，你们都先等等，等我把话说完了你们再去不行么？”
    “呵，有空听你在这儿放屁，我们倒宁愿去找个真正能管事儿的人过来帮我们评评理呢！”
    一个工友冷笑着说道。
    梁工长也是没想到，这个自己一直十分看好的小石，居然一点儿都不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般单纯憨厚，反倒挺会为自己筹谋打算的，居然连去总公司告状这样的法子他都想到了，和过去那些头脑简单，只会扯着大嗓门耍无赖的泥腿子们怎么一点儿都不一样啊？
    眼看着工人们都在乱哄哄地往屋外走，被逼得实在想不出办法了的梁工长只能大力地一拍桌子，冲着离开的众人大声喊道：“行了行了！都别走了！我还钱，我把钱都还给你们还不行么？”
    闻听此言，石老爷子和一众工友们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重新回到屋内的石老爷子一脸胜利者的微笑。
    “这不就对了么，梁哥，过去这大半年你虽说是不太地道吧，但对兄弟们也确实都很不错，我们大伙儿其实也都挺喜欢的你的，只要你把钱都还给兄弟们了，那我们保证，往后肯定还是老老实实地干活儿，帮梁哥你争一争年底优秀工长的荣誉嘉奖，是不是啊兄弟们？”
    继续留下来是大家一致达成的意见，毕竟海城虽大，但给文盲提供的机会却着实有限，像常家这么仁义又出手大方的东家实在不好找，相比之下，同是老牌世家的蒋家和陶家可就没有这么高的薪资待遇给他们了。
    毕竟出来打工就是为了赚钱的嘛，受点小委屈不算什么，把钱赚到手了才是硬道理不是？
    眼见大家伙儿的态度开始松动，梁工长小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了一条恶毒的计策。
    “不过，大伙儿你们也看到了，今儿我过来呢，的确也没带太多的钱，所以现在呢，喏！”
    梁工长把身上所有能装东西的袋子全都翻了一遍，然后把身上的几百元钱放在了桌面上。
    “现在我这儿就先给你们这么多，就当作是预付款了，然后剩下的呢，我现在就回去准备。”
    “不过毕竟都这么长时间了，咱大伙儿每个人该拿多少，说实话我这儿还真没记过账。”
    “所以...嗯，今天晚上吧，今天晚上十点半，咱在小区旁边公园的大石碑旁边见，到时候我再把钱统一都发给小石，然后让他转交给大家，大家白天回去呢，也好好算一算各自都应该领到多少钱，到时候也方便咱们一块儿对账，大家觉得，这么的咋样？”
    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已经上过一次当的人对片子的信任度会急剧下降，即便梁工长说话时的态度无比诚恳，却还是无法令所有人都相信他所说的话能够兑现。
    思忖片刻后，经验不足的石老爷子还是决定再给这个昔日信任过的好大哥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打算再相信他这一次。
    “那就这么说吧，今晚十点，我们不见不散。”
    石老爷子拍了板，大家也就都没什么好说的了，虽然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安，但出于对石老爷子的信任，大家还是选择了听他的话，纷纷跟着他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