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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有事说，没事我得赶紧回去了，孩他妈自个在家呢！”
    “你媳妇是耗子胆啊，天天还得守着……”老曹白了他一眼，“还不是牛奶的事，建平你跟你叔说说这玩意咋整？”
    “现在两头奶牛都开始产奶了，平均每天能产牛奶六十斤左右，两头就是一百二十斤，我估摸着各家各户每天能消费二十斤上下，杨主任在咱们这订了一份，还没给他送过去……还能剩下八十斤差不离……”
    “剩下的咋整？”
    “问谁？”老曹白了他一眼，“全屯子就这么一个大厨，你问谁？”
    “反正我就会捞个奶皮子，做个奶豆腐啥的，你让我整奶粉我可不会。”
    “不会学啊，谁下生就会啊！”老曹又给自己压了一锅烟，“就像那牛犊子，也不是跑步出生的！”
    “牛犊子是牛犊子你是你……”
    得！
    孙建平站在俩人身后，一脸无奈的看着这老哥俩又掐起来。
    呛呛了半天，也综合考虑了一下目前生产队简陋的存储和加工条件，经三人一致同意，鲜奶每两天往公社送一趟，托杨主任的关系看看能不能再发展几家订奶的用户，剩下的都暂时加工成奶皮子和奶豆腐，拿到年集上卖。
    “就这么定了，赶紧滚犊子回去陪你媳妇吧！”
    老曹一锅烟也正好抽完，他照着张子义脑门敲了一下，疼得老张一呲牙，“你个老登眼馋了是吧，有能耐你也把崔大屁股娶家里，别瘠薄不承认，谁看不出你老鬼那点小九九！”
    “滚犊子！”
    老曹老脸一红，抄起烟袋锅子又是一下，张子义嘻嘻笑着跑了。
    “你说你张叔这人，都快当爷爷了，还没个正行，跟我俩闹着玩……”老曹见孙建平似笑非笑看着他，老脸涨得通红，故意扯东拉西，掩饰尴尬。
    “哈哈！”
    孙建平干笑两声，把老头吓了一跳！
    这孩子也魔怔了？
    李秀芝每天都花一毛钱打上一斤牛奶，拿回去坐锅里热一热，给老曹一杯，俩孩子一杯，顺带着也给孙建平一杯。
    看着摆在眼前那一小茶盅牛奶，孙建平笑着摆摆手，推给李秀芝，“嫂子你喝吧！”
    “这孩子跟嫂子还客气啥！”
    李秀芝脸一红，孙建平摇摇头，“我见天的在牛棚里忙，还能喝不上这玩意？”
    “那倒也是，你喂牛的时候趴牛肚子下面就喝了……”曹春贵憨憨一笑，一把抢过来，“媳妇你不喝我喝！”
    李秀芝没好眼色白了丈夫一下，孙建平也挠头，大哥确实……
    有点虎。
    老程头也给自己丈母娘订了一份，虽说他是马倌+牛倌，可以近水楼台，但是老头从来不占公家便宜，该多少是多少，分文不差。
    他孤老棒子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些年也攒了几个子儿，眼下唯一的牵挂也就是这个老丈母娘了。
    “今天这奶味还行……”孙建平将新挤出来的牛奶都倒进一个铁皮水筲里，拎到老头打铁的土坯房，张子义已经蹲在灶下烧火了。
    老程头一大早就去小西山给他丈母娘送牛奶，眼瞅着晌午了才回来，老头进了屋一屁股坐在马扎上，扯下帽子，顺着脑瓜顶往下淌汗。
    “有句话咋说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人家小西山穷吧，可越穷越有好处，这不上头联系了个啥建设厂给捐了款，又派了个包队干部下来，说是协助老胡工作，把小西山的粮食产量搞上去。”
    老头接过孙建平递来的毛巾擦了把汗，絮絮叨叨说着刚才在小西山的见闻，总之一句话，老天饿不死瞎家雀，人家小西山穷吧，还越穷越有理，越穷越有人帮！
    滕主任出手，找了一下鹤城建设厂，人家厂子二话不说发动职工捐款，给小西山捐了四千多块钱，另外又派了个驻村下屯的包队干部，说要拉扯他们一把。
    “这世道！”老头抿了一口水，“咱们汗珠子掉地摔八瓣才有了今年的好收成，人家啥活没干，瞪俩眼珠子吃擎等，上哪说理去！”
    “草！”老张骂了一句，“这下他们又张扬起来了！”
    孙建平对这种“作弊”行为也表示愤慨！
    谁穷就给谁捐款派干部？公平吗？
    也不问问为啥小西山那么穷，是受了灾还是人懒不干活？
    这样做很打击其余村屯的生产积极性的！
    “人家会哭穷，谁有啥招？咱们把自个日子过好比啥都强！”老曹溜溜达达走进来，看到大锅里冒着气泡的牛奶，“这些等会给杨主任送过去啊？”
    “嗯，热完之后装进水筲，外边再用棉被包几层，就能保证不冻。”
    孙建是做过实验的，老曹点点头，建平办事他向来很放心。
    “咋样老登来一口？”张子义舀起一勺热气腾腾的牛奶，递到老曹嘴边，老曹白了他一眼，“你想烫死我就直说！”
    “建平瞅瞅你曹叔，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怪不得崔玉芬看不上你！”
    “你给我……哪凉快哪撅着去！”
    俩人一见面就掐，孙建平都习惯了。
    “我听胡来福那意思，要把村子里这几头牛马都便宜处理掉，再去甘南马市买几匹好的，问咱们要不要，我说我们牲口够用，不要他们那些烂眼子玩意，一个个瘦得都吓人……”
    老曹搬了个马扎自己坐下，叼起烟袋凑到火炉旁点燃，“空咱们也去马市看看，要是有好的牲口再添两头，明年四匹马下马驹子，到时候干活的就少了……”
    “我寻思再买两头大骡子，那玩意劲儿大，也皮实，马太娇气，半夜不来一顿就掉膘。”
    “看看再说！”
    老曹摆着手指头算了算手头那点钱，勉强够买一头大牲口的。
    不过他倒是不担心，年集马上又要到了，今年指定比去年挣得多！
    炮仗、冻豆腐、糖，现在又来个奶豆腐，还卖不过去年那几疙瘩肉？
    “今年没空上山打猎……”张子义舀了一勺牛奶尝了尝，感觉火候差不多了，从早坑里抽出两块木头插进外边雪堆里，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你让山里的活物歇歇吧，年年上山打，再多猎物也得让你给祸祸光了！”
    老曹叹了口气，“现在这日子就不错了，有吃有喝，还想要啥啊！顿顿吃肉？那他么是皇上过的日子！”
    张子义抄起勺子咣当砸在锅台上，把老头吓了一跳。
    就你话多！
    “叔我去送牛奶了。”
    孙建平把热好的牛奶倒进一个大水筲里，盖上盖，外边包了厚厚一床棉被，用麻绳捆在马车上，冲他们几个摆摆手。
    “路上慢点！”
    “早点回！”
    孙建平扬了下鞭子，算是回应。
    路过小西山的时候，他还特意往屯子里扫了一眼，相比收拾得干净利落的二马架，破破烂烂的小西山透出一股颓废衰败之气，看得他直摇头。
    远处一辆解放大卡呼啸而来，拉了满满一车大米白面豆油，车前脸还挂着一条通红的横幅！
    “建设一厂支援小西山村献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