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接过银票，脸上的表情瞬间和善起来。他笑眯眯地将银票往怀里塞，再也没说出催促的话。
    “呵呵，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叙话了！”
    贾母目送小吏走远，而黛玉趁机从食盒里端出菜和馒头。
    “赖大管家，这些天您受苦了，用一些吧。”
    赖大和贾赦他们几乎是前后脚被抓，而且赖大还受了不少刑罚。此刻的他看上去比贾赦、贾政他们凄惨多了，哪里还有昔日荣国府大管家的威风。
    他爬到牢房门口，一把抓起馒头就啃了起来，哪里还有以前荣国府大管家的气势。
    赖二见状也凑向这边，隔着牢门伸着手，眼巴巴地问黛玉：“表小姐，还有吗？”
    还不等黛玉回答，赖大就将馒头揣进怀里，顺带将两盘菜也挪到了黛玉够不着的地方。
    黛玉无奈地笑了笑：“菜和馒头没有了，只剩下一些点心了。”
    “点心也行啊！”赖二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看着黛玉的目光就像看到了大肉包子。
    黛玉装作害怕的样子，解下腰间的荷包，丢给了赖二。
    其实点心里也撒上了吐真剂——量不多，但足以让赖二不经意间，透漏一些关键信息。
    贾母等赖大吃得差不多了，开口说道：“赖大，我看在你娘的份上，对你一直是信任有加。贾家待你不薄，你竟然闯下这样抄家灭族的大祸！”
    赖大往嘴里正嚼着肉，听到这话动作一顿，吐出一块鸡骨头，含糊不清地说道：“少往我头上扣黑锅，那要命的东西我可没碰过！”
    说完，他又接着大嚼起来，等到嘴里的肉都咽了下去，才继续说道：“那么明显的东西我可不敢碰，我偷换的都是些不起眼的小物件，谁傻到要去碰那明晃晃的东西，我又不是活腻了！”
    贾母气得直哆嗦，手里的凤头杖重重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嘟嘟”声。
    “十几万两银子啊！你们还有心吗？”
    赖二嘴里塞满了点心，却还是忍不住嗤笑一声：“这算什么，王夫人送进宫里的都不止这个数，我们这算什么。”
    赖大听了赖二的话，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也许是他们两人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顾忌。
    这反而让贾母更加气愤。她只感觉胸口一阵憋闷，差点气昏过去。
    黛玉则是在一旁静静等待，估算药剂发挥作用的时间。
    一时间，牢房中只剩下赖大咀嚼食物的声音和贾母沉重的喘息声。
    “哥，你给我也留点呗！”赖二吃完手上的点心，将荷包往怀里一塞，继续向赖大伸手讨要食物。
    现在天气炎热，食物放在身边容易招来老鼠。赖大只是思考了一瞬，便将吃得只剩一小半的烧鸡随手丢向赖二。
    他们俩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在牢里。
    黛玉也真的佩服他们，遇上这种掉脑袋的事，还能这般淡定。
    黛玉为贾母顺了顺气，突兀地问道：“赖大伯伯，我很好奇。您第一次贪墨库房里的东西，是什么时候？”
    赖大的话即将脱口而出，却被他及时咽了下去。他将馒头撕成小块，连盘子里的肉汤也不放过。
    黛玉微笑着垂眸，不疾不徐地说道：“你就不担心这饭菜里加了东西吗？”
    赖大的动作微微一顿，很快又继续吃了起来：“我现在是朝廷钦犯，就算不是斩立决，也得等到秋后问斩。
    你这个时候毒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只会惹得一身骚。你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自从黛玉进府以来，在下人之中名声居然还不错，赖大便知道，这个表姑娘不是个简单的。此刻面对黛玉的追问，他格外留神。
    黛玉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是王夫人嫁进来之后，对吗？”
    许是说到了关键，又或许是药剂开始发挥作用，赖大的眼神突然变得慌乱起来，他再也忍耐不住说实话的冲动，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你都知道什么？”
    “猜到些许，还需要赖伯伯为我解惑啊。”
    赖大此时已经隐约察觉到不对，他厉声问道：“你在菜里放了什么！”
    他喊完，立刻将盘子摔在地上，捡起一片碎片狠狠扎向自己的大腿。
    鲜血瞬间渗了出来，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片刻，他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这样的举动把赖升（赖二）吓了一跳。赖升也把盘子丢到一边，惊恐地质问道：“你们好狠毒的心啊！”
    黛玉却嗤笑一声：“你们背主就可以；我不过是想询问一些陈年往事，加了点让你们能老实开口的好东西而已，又不谋财害命，难道不可以吗？”
    听到不是毒药，赖升又将摔在地上的盘子捡了起来。他也没嫌弃有一些肉已经沾到地上的泥土，只是轻轻拍了拍，又继续塞进嘴里。
    贾母眼见赖大就要开口了，又把话咽了回去，只好拿出杀手锏。
    她声音沙哑地说道：“城北豆腐陈胡同。”
    赖大听到这个地址，脸上的紧绷神色一松，整个人仿佛泄了气一般，彻底放弃了抵抗。
    他的手缓缓松开，妥协道：“你要跟我保证，不能派人去找他们！”
    “我保证，我不会派人去惊动他们。”
    黛玉虽然不明白这个地址代表着什么意思，但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带偏话题，等着赖大继续交代。
    “曾经我也记得老国公爷的交代，兢兢业业替老太君管着这府里。可是自从二夫人进门，一切就变了。
    老太太将后院的事交给她，我娘和我同二夫人打交道的机会也变得多了起来。没想到那个妇人，竟然陷害我！”说到此处，赖大的眼中满是愤恨。
    黛玉接过话头，问道：“所以你就接受了她的威胁，在我娘的嫁妆里做了手脚？”
    赖大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略带悔恨地点了点头。
    黛玉又追问道：“药是从王夫人那得到的？下在什么上面了？”
    “首饰，所有的首饰都被药水浸泡过。再就是陪嫁过去的布匹，在装箱之前，都用药粉熏蒸过。”
    贾母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怒斥道：“好！你们可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