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九唇线拉直，特殊的体质让他几乎在瞬间看清了深坑里的一切，遍地的腐尸，尸体上蠕动着的老鼠、臭虫，以及许流星哭红的眼眸，惨白的小脸。
    他极力压抑着突然沸腾起来的无名怒火，扯出一抹生硬的笑，盯着她，嘴唇翁动着：“看着我……姐姐。”
    七九原来还会魔法，那散漫的声音让应激的许流星瞬间感到安宁。
    可她却下意识低头，但还没看清楚坑里的一切，双眼便被一双又糙又凉的大手遮住了。
    七九稳稳地落在她身后，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着：“你怎么不听话？”
    许流星浓郁的长睫扫在他的手心，凉凉的，湿湿的，酥酥麻麻的，有种异样的感觉。
    七九不自知地拧紧了漂亮的眉毛。
    “闭上眼。”他从容不迫的声线像是给许流星注射了一管镇定剂，“听话。”
    许流星眨了眨眼，然后睫毛颤着，合上了眸，眼前宽阔的手掌其实只离开了一瞬，一件外套就罩在了她的脸上。
    还带着他的体温，和若有若无的木质清香。
    “好乖。”七九轻轻吐出一句话，比那木质淡香更淡，却让许流星像吃了糖一般甜。
    话罢，她双脚突然离地，七九的手环在她的腰间，将人抱了起来，又一抬手，她就坐到了他的肩膀上，调子漫不经心的：“是要我把你扔上去？还是自己爬上去？”
    犹豫了短暂的一秒，许流星慢吞吞地答：“我……爬上去。”
    “好。”他居然回应了她。
    但唯一的着力点，就是他的脑袋。
    七九没有戴帽子，许流星的手心碰到他的头发，像碰到了一块冰冰凉凉的丝绸，软软的，麻麻的，手感，好像……许愿。
    虽然脑子里弹出的是许愿那张人畜无害的狗脸，但她本能上还是像触电一般，在那瞬间，缩回了手。
    底下那人偏了偏头，好像主动在靠近她，又好像在观察她的反应。
    “……”许流星做足了心理准备，终于重新扶上去，试探着站到他肩膀上。
    与此同时，七九的手也握住了她的小腿肚子，那双大而有力的手给她很踏实的安全感。
    不知道是她天生平衡感惊人，还是七九力大无穷，这么一个比两人还高的深坑，许流星竟然就这样被托举着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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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许流星又陷入了令人窒息的绝望境地。
    那满身邪气的男人倚在盘根错节的榕树根上，正歪头盯着她，露出一抹阴森的笑，似乎已等候多时。
    许流星趴在地上，颤抖着开口：“小九……”
    坑里的人没回应她，但有步伐踩在泥泞里的声音，他似乎在里面寻找什么。
    那人一步一步地靠近，许流星不敢回头，慌乱中，摸到一块石头，抓起来，朝那人砸过去。
    被他轻而易举地避开，步子扩大，来不及反应，许流星又被钳着脖子举起来。
    这该死的熟悉的窒息感……
    那人缓慢地动了动唇：“你还真是一条大鱼呢？”
    什么？大鱼？
    生死关头，显然没有时间思考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许流星狠狠撕扯着那人健壮的手臂，实在是太硬了，像自带了盔甲。
    她只恨自己没留太深的指甲。
    那人一脸惬意地望着许流星，重逾百斤的人在他手里轻得像是一只猫。
    好像他只需要歪一歪手腕，许流星的脖子就会断掉，但他似乎更享受将人虐杀致死，看生命在自己指尖慢慢殆尽的感觉。
    许流星很快无力挣扎，眼前开始浑浊，脑子里又开始闪现一些乱七八糟的慢镜头。
    但突然，一柄短刀从他背后挟风袭来，他松开手，反应迅速，堪堪避开。
    许流星砸在地上，捂着脖子，猛喘粗气，好半晌，才有余力去看周遭的一切。
    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和那个邪门的男人，打了起来。
    两人都擅长近身肉搏，一场较量一时难分高下，但救她的那个人失了一柄刀，在双刃的猛攻下，渐渐有了颓败的势头。
    “听说是你杀了鲨神？”占据优势的对手甚至有余力调侃他，“是陇港的安逸日子把你养废了吗？”
    但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着的刀风。
    “你的刀，钝了。”
    说话间，那人唯一的短刀被劈下，在空中打了个旋，然后斜插入地。
    也是瞬息之间，他被压在树根上，帽子落下，露出一张熟悉的冷脸，明晃晃的刀尖抵近他的眼眸，毫米之间，他却丝毫不显惧色。
    拓鲁？
    许流星心脏都悬了起来，她在地上一通乱摸，摸到一块大石头，咬着牙搬起来，向那道背影砸过去。
    他转身格挡，许流星抱着大石块避开了他锋利的刃，却没躲得开下方猛踹向她腹部的腿。
    人就这样飞出去，和那块石头一起，滚落在地。
    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个位置，腹部的剧痛让许流星迅速蜷缩成团，一口脓血堵在喉咙里，几乎咽不下去。
    幸运的是，在这一番闹腾下，拓鲁拿回了地上的刀，又有了足以自保的武器。
    他挡在了许流星的身前，微微侧了脸，轻声问她：“还能站起来吗？”
    许流星说不出话，又听他沉声道：“离开这里。”
    话落，耳边又开始了兵器碰撞的狰狞声响。
    许流星快速往洞口爬去，七九的手终于探了出来，但脚下缺少着力点，左腿难以弯曲，要爬出来，其实有些吃力。
    好在许流星及时抓住了他。
    两人的呼吸撞在了一起，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他的视线落在她抹着一道暗红的唇角，眸子很深，表情冷得可怕。
    他捡起那柄被拓鲁遗忘的刀，缓缓起身，端着一副不着调的姿态，像看戏一般，看着眼前你死我活的争斗，偏头，淡淡道：“要看我杀人吗？”
    “……”许流星愣住，迟疑一秒，她勉强咽下鲜血，哑声应他：“小九，不是杀人，是救人。”
    七九静静的看着她，短暂，陌生，又极具探究意味。
    “发什么愣？”拓鲁腾出空，没耐心地冲他喊了一声，转身又挡住了一个要命的攻击。
    “小狗没脾气了，总得磨磨牙。”七九像是笑了声，扭过头向他走去。
    七九和拓鲁联手，那人显然不是对手，但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也响起杂乱无章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