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陆锦杰“求财”的时间不长。
    等一袋子纸钱烧光，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了。
    墓碑后的一老一少仍旧不敢喘气，一直等脚步声完全消失，这才从后面悄悄的露出脑袋。
    黎焰在左，老太太往右，还挺默契。
    墓地里彻底安静了。
    然而空气里还弥漫着烧过纸钱的味道，有点难闻。
    紧绷的神经放松之后，两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终于走了。”
    “王八犊子，还以为要到天亮呢。”
    话刚说完，两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双叒叕对看了一眼。
    “那个，我……”
    “啊！！！”
    黎焰刚开口，就看到方才还胆大包天指着墓碑破口大骂的老太太突然站起来，连着后退了好几步，随后紧紧的抱住自己。
    “你你你你，是活的是死的？”
    “……”
    哎呦，您捂过我的鼻子，捂过我的口，感受过我37度的体温，现在来问我是活人还是死人？
    算了，先稳住老太太的情绪。
    “您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那你是坏鬼。”
    “……”
    黎焰清了清嗓子。
    “不是，我不是鬼，我是人，活人。”
    老太太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两步。
    此时，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来，借着皎洁的月光，她看清了眼前人的长相。
    “啊！！！！”
    老太太像是被惊吓到似的，又退了好几步。
    “你你你你你……”
    她捂着胸口，一副要犯病的模样。
    见此，黎焰倒是急了。
    但不敢上前。
    “那个，您没事吧？”
    边说，他边摸手机。
    这荒山野岭的，就是喊了救护车，一时半刻的也赶不及。
    然而，老太太一手贴在胸前，肩膀一动一动的做着深呼吸，另一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
    “没事，我有溜溜梅。”
    “……”
    听她这么说，黎焰倒是不紧张了。
    能开玩笑，说明没病。
    他扶着陆锦程的墓碑，拍了拍额头，顺便蹭掉了急出来的冷汗。
    “没事就好。”
    老太太嘴里嚼着溜溜梅。
    “不，我有事。”
    “？”
    “我老年痴呆。”
    “……”
    先前听到老太太提起“南栀”，黎焰敢肯定，就算不是宋南栀的母亲，也应该是亲近的人。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相认时，老太太又从兜里摸出一样什么东西，撕开包装，塞进嘴里。
    “问你个问题。”
    闻言，黎焰愣了愣。
    “啊，您问。”
    老太太手伸过来，掌心摊开。
    “吃狗粮不？”
    “？”
    黎焰凑近了看了看。
    在她手心里躺着两块狗骨头一样的东西，瞧着像是饼干。
    沉默了片刻，他局促的笑了笑。
    “狗，狗粮？”
    老太太点了下头。
    “出门之前看到桌上摆的，闻着挺香，我尝了一口，好吃，就带出来了。”
    “……”
    陆梵音就提过一次外婆，可看眼前这老太太的行为举止，黎焰断定，那句“老年痴呆”应该是真的。
    可不管怎么样，她是宋南栀的亲人，无论如何都该好好对待的。
    先相认了吧。
    只是，黎焰刚说了一个“我”字，就被老太太的问题打断了。
    “你是不是迷路了？”
    黎焰微微蹙眉，决定还是顺着老太太的意思。
    “没有。”
    “我以为你迷路了呢，还想着要不要帮你找到回家的路。”
    “不用不用，我可以打车。”
    “打车？”
    老太太冲着四周看了一眼。
    “怎么你不住在这里啊？”
    “？”
    “你住哪个坟头？”
    “？？”
    “咱聊着投缘，要不我送你回去？”
    “……”
    “话说回来，现在阴间的医美行业也这么发达吗？”
    “？”
    “瞧你这张脸，整得跟我女儿一模一样。”
    “……”
    “对了，我女儿，宋南栀，认识不？不认识也没关系，反正你来都来了，等会儿替我捎点元宝给她。”
    “……”
    “我女儿人可好了，你们趁机认识一下，以后能约着一起打麻将。”
    “……”
    “偷偷告诉你，我女儿会诈和，你尽管赢她的钱没关系，反正我每年都给她烧几万个亿。”
    “……”
    “我家别的没有，纸钱最多。”
    “……”
    还是把他当死人了。
    接下来的十分钟就很离谱了。
    老太太丝毫没给黎焰说话的机会，一个劲儿的“叭叭”。
    而黎焰也不敢打断老太太的兴致，两人以“哥两好”的姿势坐在了陆锦程的墓碑前。
    一起磕着狗饼干。
    这情景，要是下一场雪就完美了。
    如此，不就能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了吗？
    “我跟你说，我每年都来。”
    老太太回头，看到墓碑上“陆锦程”三个字，瞬间没了好脸色。
    “就这儿埋着的，是个混蛋，要不是公共场合不能脱裤子，我一定在他坟头拉一泡屎。”
    黎焰咬了一口狗饼干。
    别说，还挺香。
    他附和着。
    “对，他就是个混蛋。”
    说了半天，老太太才想起来。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
    “哦，我懂了，你也是来拉屎的吧？”
    哎呦，这不是专业对口了嘛。
    反正胡说八道不犯法。
    黎焰脱口而出。
    “我来搅便的。”
    “狡辩？”
    老太太显然没听懂。
    但看在一见如故的份上，她无脑吹捧。
    “哦，狡的好，狡的好，多狡一点，比闲出屁要好。”
    话刚说完，远处的台阶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道宛如特务接头般鬼祟的声音。
    “菀菀，菀菀，菀菀，在哪儿呢？”
    黑灯瞎火的，那声音的主人并没有注意到这里还坐着两个人。
    黎焰好奇的问了一句。
    “他是来找你的？”
    老太太朝着黑影的位置看了一眼。
    “我认识他，但他不是来找我的。”
    “？”
    这么一说话，就暴露了方向。
    那黑影忽然停住，语速和音量都正常的“哎呦”了声。
    随后，他“咚咚咚”的一路往上，跑到老太太跟前，停下，气喘吁吁的。
    “老，老夫人诶，找您好半天了，怎么都不答应啊？”
    老太太理直气壮的“哼”了声。
    “我是世兰，不是菀菀，你喊的不是我，我凭啥答应？”
    “昨个儿不还是菀菀吗？”
    “但今儿想做反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