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许愿
作者:易珂棠   梨纸信最新章节     
    因为流星雨是在半夜,所以学校就安排了学生的用餐与休息。
    同一张方桌,简幸川坐在楚昳正对面。
    楚昳胃口一般,晚上只吃了一点,就光喝饮料了。
    坐在楚昳身旁的一个女生在吃苹果,时不时看看楚昳。
    余光瞥到她,过分热烈,楚昳笑着侧身问:“你是有话想对我说吗?”
    高年级的学生聪明些,知道有些事情要悄悄说,所以她捂着嘴用俄语告诉楚昳:“前面在车上,那个中国大哥哥在偷偷拍你。”
    楚昳明眸睁圆,一脸不可思议:“真的?”
    “嗯,拍了合照,被我发现了。”
    楚昳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担心简幸川的行为被人视为不礼貌。
    “那你把这个当做我们俩之间的小秘密好嘛,谁都不能说哦。”楚昳伸出食指竖在唇间。
    “好。”
    她抬眼看简幸川在擦手,脸色稍沉。
    简幸川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奇奇怪怪的,必须离他远点。
    晚餐后,精神好的学生打算直接通宵,楚昳找了个角落坐着,看莫晴雨发给她的关于这几年天尧的发展资料。
    资料上大部分都是数据,参赞说天尧在这几年时间里的发展超乎想象,那到底是怎么个发展方式呢。
    她有些好奇了。
    入了午夜,有些学生熬不住就去找了个地方睡觉,楚昳也从椅子上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
    她从阅读室走出来,走廊里也静悄悄的,只有最里面的一间还亮着灯,里面传出细微的说话声,估计是准备通宵的学生吧。
    她去洗手间用凉水拍了拍脸,距离流星雨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睡一觉的时间不太够,不如找个地方清醒一下。
    楼上有个天台,也是过会儿要观测流星雨的地点,今天天气甚好,云层不厚,晚上也没起什么风。
    听见金属门的动静,简幸川回过头看去。
    楚昳推开天台门的时候没想到还会有人在,她正纠结,在到底是正大光明走过去,还是一言不发退出去呢。
    “没睡吗?”他先开口了。
    “睡不着。”
    楚昳向他那个方向看去,简幸川坐在那里,一身黑色与黑夜相融,腿上的平板电脑微亮着,照亮了他的侧脸,昏暗的环境依然能看出仪表堂堂的模样。
    “今天难得一次,平时少熬夜。”他说。
    呵,他这个成天工作忙不停的人还来教育她说少熬夜,他才是真正的反面教材吧。
    她慢慢踱步过去,鞋跟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站在长椅的另一边。
    户外环境空旷没什么响动,只能听见简幸川不停敲击键盘的声音。
    “还在工作?”
    简幸川承认:“嗯,有些事没做完,正好趁现在赶一赶。”
    “有这么多工作,那你还来看流星,可别玩物丧志。”
    听她说话的语气似乎不太客气,但是简幸川还是解释:“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工作,可我希望能在工作之余做些有趣的事,看流星正合适。”
    其实楚昳不太相信,像他这样的商人最宝贵的就是时间,尤其是涉及半导体芯片这块,他总要与时间赛跑,与别国竞争。
    说到这里,楚昳索性坐下。
    “我倒是很好奇,这几年天尧做这么大,你到底做了些什么,跟开了挂似的。”
    简幸川一愣,他从未想过楚昳会主动问起天尧的事。
    平板慢慢息了屏,他也缓缓开口。
    “因为那时候,我只剩下了工作。我在接手天尧的时候就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很宏大的目标,以前做不到的,在我这里必须做到,没有人愿意做,那就我做,所以那段时间我费尽心思挖了很多人,组建了团队,带着那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半导体得有中国的份。”
    “所以就有了天芯?”
    “嗯,公司里的老人对于我在半导体中投了过多的钱,意见都很大,所以我干脆做到底,把天芯拆分出来,天尧冶钢转成半国有,那我就一门心思专攻芯片,前两年关税降低,电子低谷,天芯差点寸步难行,可越是这样越是要有危机意识,我带头主创,师哥和其他技术人员跟着我一起干,只一年的时间,天芯就已经拓展海外部了。”
    “那你……挺有远见的。”
    “中国制造一定有中国制造的好处,所以去年,有些保密单位会找到我们,包含成品和技术,我就会派人去那边驻地工作,所以我想,迟早有一天,天芯能被看到。”
    “多亏你有毅力,不错,简叔叔如果能看到这些,会很高兴的。”
    简幸川低下了头,这四年来这么努力地去做这些,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我只剩下工作了……”
    楚昳一走,他只能用工作填满所有的日子,拼了命地做,也希望楚昳能看到他的成绩。
    两个人之间安静了好一会儿,只有淡淡的呼吸声。
    头上的一片残云已经从左边挪到了右边,楚昳动动肩膀觉得身体有些冷下来了。
    她刚准备起身,就听简幸川说:“楚昳,我以前想顾及的东西太多了,我总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是我一直在亏欠你,没能好好珍惜,实在对不起。”
    要不是这句话停顿住了,楚昳以为他下一句就是要求原谅。
    还好没有,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嗯,不用说这些,我早就不在意了。”
    简幸川最怕最怕就是楚昳不在意了,宁可她记仇,宁可她现在生气地对他大骂,骂他愧对于她。
    感性压倒理智,情绪占上风。
    这才能让简幸川感觉到楚昳曾经是多么在乎,至少是有感情在的。
    “楚昳……”
    “你现在做的工作确实很有意义,早就提出科技强国了,你就是为这个而生的,只要你好好做,我是会敬佩你的,但是其他的话就不用说了,等你以后和伊宁结婚了就更不用提,我能想到你那时候为什么敢全身心扑在工作上,因为你觉得我很听话不会反抗,谢谢你的这份认可。”
    “我没想和伊宁结婚,以前没想过,现在也没想过,我……”
    天台的金属大门又被推开了,结伴的学生走了进来,打断了简幸川想要说的话。
    楚昳看了看时间,原来已经快到流星雨来的时间了,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学生们陆陆续续上到天台,楚昳也没有再听下去的耐心了,起身走到一边,将视野最好的地方让了出来。
    等学生们都上来了,她瞥到身边站着的是中午和她说小秘密的女生。
    流星雨还未开始,那个女生拉了拉楚昳的袖子问:“姐姐,你和那位先生是恋人吗?”
    楚昳矢口否认:“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刚才你们两个单独在这里,我哥哥经常和女朋友去这种地方约会。”
    “平时少看你哥那些事。”
    “那你和那位先生不是约会吗?还是说他想追你。”
    楚昳俯身:“小丫头,你问得太多了。”
    女孩子哈哈一笑。
    简幸川努力在听她们说话,他看见那女孩儿和楚昳聊天时的眼神了,瞥了他好几次,多半说的事和他有关,但是一句都听不懂。
    “哇!快看!”
    有人突然指着天空感叹,一束亮光在黑色的天际一划而过。
    过了几秒钟后,又一颗流星划过,有些女生激动地跳起来,声音此起彼伏,同学之间叽叽喳喳地说话。
    楚昳退到了后面,不去影响他们,用手机把这一幕记录了下来。
    流星雨持续了有三个多小时,当然,天亮之后就看不清了,坚持到底的学生没几个,连楚昳都熬不住最后找了个地方打瞌睡去了。
    睡得不踏实,总是半梦半醒,大半夜简幸川和她说的那些话,在梦里又重新演绎了一遍。
    她不懂,为什么三年多了,又来纠缠她。
    身边逐渐有了别的动静,楚昳朦胧地睁眼,脖子有些酸痛,面容带着倦意。
    天亮之后,他们就要回学校了。
    楚昳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看着学生排着队上车。
    带队老师清点完人数后来问她:“楚小姐,昨天那位先生还跟我们一起走吗?”
    “走的吧……”
    所以他人呢。
    楚昳环顾了四周没看见简幸川,只能和老师说她去找一下。
    她刚走进楼里,就在转角处与简幸川撞上。
    楚昳说:“要发车了。”
    “嗯,走吧。”简幸川跟在她身后。
    简幸川依然坐在她身边,空着的位置依然空在那里。
    “晚上没睡好吧,车上可以再睡会儿。”
    楚昳没理,想的是这次决不能再睡他肩膀上了。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开进了学校操场,学生下车,但简幸川没动。
    他不走就会挡住楚昳下车的路,楚昳提着包侧身看他:“可以下车了。”
    见他无动于衷,楚昳起身,要从他身前硬挤过去。
    “楚昳。”简幸川抓住了她的手腕,“等等。”
    被他这么一拽,楚昳没踩稳,竟就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还好车上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不然这幅样子要被看了去,楚昳还怎么在学生们面前露脸。
    “你干嘛!”楚昳挣扎着要起来,却被简幸川死死扣住。
    “我昨天许愿了。”
    “什么?”
    “昨天看流星的时候,我许愿了,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重新认识我,都说许愿不能许活人死、不能许死者复生、不能许人爱上你,所以我许愿,你能幸福。”
    “说完了吗。”
    “……”
    “那还不松手。”
    简幸川松开了手臂,楚昳抚着前座椅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顺带还踩了他一脚。
    是周末,楚昳打了车就回家去了,她只想好好补觉,年纪不如学生时代了,熬一个晚上几乎就要体力透支了。
    洗了个澡想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可当她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简幸川对她说的话。
    楚昳紧闭眼睛,在床上翻来覆去,甚至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安静了才一分钟,她就忍不住了。
    半夜打瞌睡的时候折磨她,怎么现在还来折磨她。
    楚昳坐起来,气得对着枕头捶了两拳。
    “烦死了。”
    楚昳掀被子起身,既然睡不着,就做点事让自己疲惫起来。
    刚来莫斯科的时候,她的日子也很难熬,过得很辛苦,下定决心离开a市离开简幸川来到这里,最后做到的只有这幅躯体,从心到大脑依然无休止地在想念简幸川。
    她去到中国驻俄大使馆的时候只是个随员,刚到那边工作也不多,她只要一闲下来就会不停地想起简幸川的脸,以及那一些些少到可怜的温情。
    楚昳很害怕听到国内的那些消息,尤其是听到他再婚的消息,所以她索性任何a市那方面的消息都不听,把头埋进土里。
    不是没有过在深夜痛哭的时候,哭得喘不过气,揪着左胸口的衣服蜷缩在角落。
    俄罗斯很冷,这对于她这个南方出生又在a市生活了好几年的人来说依然不习惯,冬天的时候她冻得骨头疼。
    那段时间要不是谷一朗陪着,她都不知道怎么在这异国他乡生活、工作。
    后来,她发现只要自己足够忙碌,就不会有多余的时间去回忆。
    楚昳去了滑雪场滑雪,抱着一块滑板去公园找人教她,还和一群年纪相仿的人参加了一次冬泳,看了几次歌剧和芭蕾舞剧,和同事也相处得很好。
    机缘巧合,莫晴雨说她和父母来莫斯科旅游,顺便来看看她,可从莫晴雨的话里,楚昳猜可能特地来看她比顺便旅游的成分更大一些。
    再后来,她适应了脱敏治疗、她学会了喝酒、她也逐渐忘记了简幸川。
    所以,时隔三年多,简幸川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还说了那些话,楚昳有些摸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了。
    只是她没想到,简幸川说那些还不够,他竟然还能厚着脸皮来蹭饭。
    事情是秘密签约前定下的,各个处关系好的同事说晚上一起吃饭,这事儿被来传送文件的简幸川听见了,直接问:“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作为使馆里热情的打工仔们,当然不会拒绝这位帅气友好的中国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