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我是土匪,你是反贼
作者:长风渡   女杀手叛逃后,偏执上司要下聘!最新章节     
    南弋一向知道自己是个贪生怕死的。
    可每每临近死亡的时候,她却是无比平静地去接受生命的即将消亡。
    从重谬崖落下的那一刹那,她好像什么也没有去想,任由自己向下坠落,把自己交给不可知的未来。
    唯独,她真切体会过一次死亡。
    东寻用他的死,换来了她的生。
    再后来她的新生初始,实际上是死亡的倒计时。
    所以死亡是什么呢?
    它不可触摸,不可忽视,不可躲避。但同时,它更是无法反抗,无法忘却,无法释怀。
    活着的人在一旁看着死亡的来临,远远比自己体验死亡来得更加痛苦和窒息。
    而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东寻的死,宛如走过九重地狱。
    她没有勇气承受第二次。
    阳光如星光碎落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在四周随风荡漾。树林中的光束从上而下倾泻下来,一切都安静极了。
    南弋看见君烨的脸色惨白,胸膛没有一丝起伏,毫无生气。
    整个世界在耳畔静止。
    大抵……是假的吧。
    都是假的。
    兀地,南弋捂住胸口吐出一口淤血来,身体抽搐着似乎要窒息,眼眸充血,身形不稳地慢慢靠了过去。
    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和勇气,再一次按上了君烨的手腕。
    那一刻,她开始在心底祈祷神明。
    她感受到了脉搏。
    不敢相信地,她再次确认。
    突然,她哭了出来,不管不顾地放任自己哭着。
    他还活着。
    劫后余生。
    *
    南弋一边哭着一边将君烨拉到岸上,脱了他的衣裳仔细检查着他的身体,还好,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脉搏也渐渐地平稳跳动。
    终于,她哭完了,可君烨依旧没有醒。
    突然,南弋察觉出口袋里的那黑色圆球在微微抖动,甚至滚了出来。她警觉地提防,那里面似乎真的有活物。
    蛊虫?
    球体像是抽筋了一般狠狠抖动了几下,便再也没了动静。南弋正疑惑地要靠近,却兀地听见身旁人粗声的喘气声音。
    “咳……咳……”
    南弋顾不得那东西,连忙查看君烨的情况。他似乎有些要醒的迹象,脉搏逐渐有力。
    不过短短时间的功夫,好像他整个人又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所以,南弋回想起坠崖的时候听见君烨一声声撕心裂肺地呼唤是真的,他不顾一切要来抓住自己也是真的。
    甚至,他同她一起跳了下来。
    若是下面是死亡,他这样做,是不是为了她殉情。
    当真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是个疯子,又是个傻子。
    于是,南弋又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看着面前躺着死了又活过来的赤裸男人,她哭了一半又生生止住了。
    看起来有些像哭丧。
    刚把眼泪擦完,南弋突然看见君烨正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她,微微仰着头,眼神迷茫。
    两个人两眼相对,谁都没有动作。
    “……你,你醒了?!”
    南弋立刻扑了上去,两只手按在他的身上又突然收了回来。
    “怎么样?哪里疼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都怪我,要不是我非得要拿到那东西,也不至于掉下来,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能抢过来,要是……”
    被脱光了衣服的男人听着眼前人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似乎一句也没有进脑子,他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的脸庞,没有移开半分。
    “你是谁?”
    顿时,南弋停了下来。
    诡异的寂静。
    “你再说一遍?”南弋死死地盯着他。
    “你是谁?”
    肉眼可见地,南弋的脸上出现了惊恐至极的表情。
    失忆……
    失忆?
    失忆!!
    这他妈什么狗血的副本开局!
    过于离谱!!
    “你再说一遍……”
    那光着身体的男人淡定又问:“你是谁?”
    “大哥,不是吧?!不是吧?!”
    他微微蹙眉,仰着头看着南弋,脖子上的水珠滑落进衣襟里。
    大哥?
    “……妹妹。”
    肉眼可见地,南弋的脸上再一次出现了惊恐至极的表情。
    “我去你大爷的!!”
    “有情人终成……兄妹?!”
    那裸着的男人有些疑惑,坐起了身,身上的衣衫顿时滑落在腰侧。
    南弋死死咬着牙,抬手一把将他推倒,双手扣住他的,鼻尖抵着鼻尖。
    “有本事你再给我说一遍?!”
    “君瑾华你要当我哥我就让你进骨科!!”
    这么狗血的剧情,到底是谁!是谁设计的!!作者你看看,这像话吗?!
    亏得她刚刚为他哭了两次!!
    君烨蹙着眉头,看着她的样子不明所以,没有往后退,亦没有挣扎。
    她在说什么胡话。
    “妹妹,放开。”
    “你不要叫我妹!”南弋越发抵着他的胸膛,将他彻底压在地上。
    “妹妹。”
    “……毁灭吧。”
    君烨仰着头,一动不动地任由身上的人抱着自己,她的头发落在耳侧,引得他有些发痒。
    他依旧没有推开。
    默默地,喉结上下滚动两次。
    “君瑾华,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南弋闷声道。
    男人的眉眼如画,他看到阳光透过繁盛的绿树将斑驳的光洒在他们身上,时间在这一刻凝固静止。
    忽地,他的眸色暗了暗。
    君烨缓缓抬手,忍不住想要抱住身上的人,然而他又改了主意,将手放在两侧,一把抓住滑落到胯骨的衣衫。
    不能再往下了。
    南弋平缓了心情,这才从身下的男人身上爬起来,理了理湿透了一半的衣裳。
    而地上的男人除了中间那处被衣物挡住,裸露着大片大片的肌肤,在阳光下隐隐泛着光泽。
    君烨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什么一般,微微抿着薄唇,双手还握着跨骨边的衣物。
    眼下这情形,浑然一副被吃干抹净的样子,且对方还不负责任。
    南弋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脑子里却突然冒出“妹妹”两个字,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子罪恶感。
    造孽。
    “造孽啊。”
    南弋上下检查了一番他的身体,又再一次替他把脉,却皱眉发现……
    君烨的身体似乎比从前好了不少,心脉平稳有力,格外康健。
    南弋的目光从上到下将君烨又打量了一番,不自觉在他那块块分明的腹肌上停留了会儿。
    君烨若真是失忆了,大概率是因为在暗河中脑部遭到撞击造成的,恢复记忆只是时间问题。
    万一,他是装的呢?
    可他方才明明失去了脉象,他总不可能不惜耗费身体内力去伪装已死的状态来骗她失忆。
    南弋凑近一步盯着他,“看在你失忆的份上,你只需要跟着我,千万不要乱走乱吃什么东西。”
    君烨刚自己穿好衣服,默默点了点头,那样子极为乖巧。
    她走过去,严肃地看着他。
    “至于我和你的身份,我是土匪,你是反贼,各自在山头当老大。”
    “那你为何叫我大哥?”君烨也一脸正经严肃问。
    南弋一噎。
    大哥这个坎是过不去了。
    她微微咬着牙道:“咱们俩是拜过把子有过命的交情。你是大哥,我是小弟。”
    君烨纠正了她,“是小妹。”
    “……妹妹妹,你妹!我告诉你你别后悔!”
    当事人似乎并不关心这个问题,“这里是哪里?为何我们会在这儿?”
    南弋见自己的威胁丝毫不起作用,索性摆烂道:“咱们被一锅端,家都被抄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南弋勾唇看着他,拍了一把大腿,叹息一声。
    “就在咱们成亲那天,你那前小情儿和前前小情儿偷偷给官府放出消息来抓人,爱而不得从而生恨呐!可怜我攒了十几年的嫁妆,里面那么多金银财宝,现在全都没了!”
    “我们……成,成亲?”君烨愣在原地。
    南弋又拍了一把大腿,十分惋惜而又愤恨,“对啊,就快入洞房了,家竟然被抄了!”
    男人默默低着头,努力消化着听到的话。
    土匪和反贼,拜把子兄弟,前小情儿和前前小情儿,成亲,抄家……
    “我们……真的成亲了?”君烨盯着她看。
    南弋观察着他的眼神,同过去的似像非像,不知是他装得太好还是他真的失忆了。
    “拜了一半,算不算?”南弋试探着他。
    君烨低头沉思,似乎在纠结什么。
    “那便不算。”
    “不算?”南弋有些抓毛,“君瑾华,你来真的啊?你真失忆了?”
    她还是对君烨失忆的这事没有完全相信。
    君烨那厮一百八十个心眼,想用苦肉计来引她上钩也不是不可能,有这样的送分题他死乞白赖也要说拜了一半那就是拜了。
    可南弋看到眼前这人的眼神干净得出奇,一眼便能看到底似的,极为纯澈。
    一个人的眼睛最是骗不了人。
    与眼前人不同的,君烨从不会让人看懂看透他眼底的情绪,倒像是黑夜中藏着许多星星,在沉沉夜空中莹莹闪烁。
    他似乎真的失忆了,行动眼神全都与从前不一样。可为什么,他给她的感觉不曾变过?
    南弋忽然泄了气。
    “好啊,家被偷了,嫁妆没了,连个男人都留不住。这日子没法过了。”
    “……抱歉,因我之故才让你无家可去。”
    南弋见他微微低着头,握紧身侧的手,倒真是愧疚极了。
    这厮认真了。
    一百八十个心眼的人如今把窟窿都填上了。
    南弋摆了摆手,想了想,接上之前的话顺带安慰他道:“说起来不止你的小情儿,还有我的那几个小情儿也有份。和你没关系。”
    君烨皱着眉头,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解,她还有几个……小情儿?
    可为什么她说的这些他都不记得?
    南弋没有接着往下编,坐在旁边休息着,考虑到这荒郊野外需要找个地方落脚,再想办法治好君烨的失忆,尽快回子霄谷。
    可眼下林子这么大,她带着这么个大号拖油瓶能去哪儿?
    “咩……”
    南弋见之前遇到的那只边吃边拉的羊朝着他们这里走过来,她看了看不远处,果然落着一路的羊粑粑。
    这只羊大摇大摆地从他们中间走了过去。
    这时,她注意到羊耳朵缺了一角,不是天生……像是人为。
    这羊原来是有人喂养的。
    南弋刚要喊上君烨,却见他直接跟着羊往前走。
    好好的脑子被撞了,但起码还够用。
    *
    学莫半个时辰后,那羊终于停了下来。
    而出现在南弋眼前的,是一处广阔的世外桃源。
    那是一处自然形成的凹地,四周围着绿林,八方山坡都长着青草花树,其中几条河流交汇,有良田有房舍,牛羊散漫,炊烟袅袅,站在高处,能将所有的景色尽收眼底。
    那只羊大摇大摆地走了下去,同其他的牛羊汇合在一起。
    “竟然有这么一处好地方。”南弋不禁感叹。
    她回头拉着君烨的手,“走!找饭吃!”
    眼看着房舍就在不远处,南弋找到了点湿泥巴往身上和脸上涂着。
    “为何如此?”君烨任由她在自己脸上乱抹着,也没有反对。
    君烨也觉得十分奇怪,不管她对他做什么,他似乎都不会生气。
    “你这小脸儿这么俊俏,我怕有人看上你。给我压寨的男人可不能被别人抢了。”南弋又给他抹了下泥。
    突然地,君烨将自己脸上的泥又抹在了南弋的脸上。
    “你也是。”他说得极为诚恳认真。
    南弋轻笑出声,忍不住捏了他一把,“你这样还怪可爱的,比从前的臭脸好看多了。”
    君烨的身体一僵,默默低下了头,掩住微沉的眸色。
    经过一处地方,头顶突然掉下来两颗青果子,下意识地反应让南弋立刻抓住了它们。
    “还怪甜的。”南弋咬了一口,将另一个塞给了君烨,“快吃快吃,跟姐姐混,饿不着你。”
    “我的果子!!”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小男孩儿的声音。
    南弋抬头,却看到一小孩儿赤着脚爬在树上,衣服兜满了果子。
    “外乡人!你们是外乡人!”那小孩儿格外兴奋,连果子都掉了几颗。
    “阿齐勒!”有位男子在不远处唤了一声。
    南弋看到来人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身藏蓝色麻布衫,容貌再普通不过,身形却是出色,将那麻布衣衫穿得亮眼。
    “阿兄!他们……”那小孩儿指了指。
    “还不下来。”
    那男子抬眸看着从外来的陌生男女,警惕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量了许久。
    “你们是什么人?”那男子将人护在身后。
    “俺们是逃荒来滴,迷了路才到了这里,俺们……已经两天两夜没吃上饭了。”
    南弋眉头一蹙,眼睛眨巴着努力湿润了些,操着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来的奇奇怪怪的口音。
    君烨一愣,逃荒?他们不是一个反贼一个土匪被人追查丢了家么?
    那男子的视线越发光明正大打量着南弋。
    “逃荒……逃得真是够远。你们叫什么名字?从何处来?”
    南弋立马道:“俺叫翠花,他叫……铁柱!俺们住的地方有很多山头!还有好多羊和鸡!”
    君烨微微蹙着眉头,他什么时候成了铁柱?方才她不是这样唤他的。
    不过,铁柱这个名字……一点儿都不好听。
    男子的视线落在一旁的君烨身上,也在不停地打量。
    “翠花铁柱,还真是……新鲜名字。”
    南弋龇牙一笑:“他们都说俺这个名字起得好听的嘞!”
    “他怎么不说话,可是个哑巴?”那男子淡淡看着君烨。
    “我不是哑巴。”君烨突然出声道,盯着前面那人。
    那男子怀疑地看着他们,“口音倒是不一样。”
    “他是隔壁山头的,俺们那嘎达隔山口音差得多嘞!”南弋一本正经解释。
    不知为什么,南弋好像看到面前这人有些忍俊不禁似的,眼睛倒是突然好看了起来。
    “阿兄,咱们这儿好久没有外乡人来了!他们来逃荒的,多可怜呀!”一旁的小男孩儿道。
    那男子抬手拍了拍身旁弟弟的肩膀,这才对南弋两人道:“跟着来吧。”
    南弋朝着君烨使了个眼色,立马拉着他。
    “好人一生平安!这位大哥,敢问您鼎鼎大名?”
    那男子淡淡回道:“阿纳慬。”
    君烨盯着这个人的后背,微微握紧了手心,接着又看向南弋,而他却看到南弋也正盯着这人。
    不自觉的,他朝着南弋靠近了些,眼眸微垂。
    不知名的感觉。
    没多久便进了村,许多村里人见了外乡人倒感觉新奇,忍不住上来问几句。
    从村民一句两句中可以知道,这里是一处叫做赫尔族的部落,族人们世代居住于此,永不搬离亦不许外出。
    南弋对比并不奇怪,这些部族在龙腾国很少,在祁兰国南部许多地方,与世隔绝生活的部族倒是很多。
    赫尔族。
    南弋对这个部族没有任何印象。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很和谐。
    不过一路上她注意到的,却是那叫做阿纳慬的人。这人和同村里人打了招呼,种菜养牛下鸡蛋这些事儿可都问了一遍。
    不过她注意到的不是这些,而是这人的走路方式、频率和习惯,似乎有些刻意。
    “翠花姑娘,你在看什么?”阿纳慬突然转头过来问,目光对上南弋的。
    南弋虚弱道:“俺饿得两眼发昏,眼神不好,对吧铁柱?”
    君烨顿时一噎:“……俺也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