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一路去了集市，好在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她买了一些肉菜，便要回去了。
    途径一个包子铺，一个男孩被扔了出来，那男孩衣着褴褛，身上更是被打的伤痕累累。
    刚好就滚到她的脚下。
    她听到那个包子铺里的人道：“再过来偷包子，还打你。”
    原来是来偷包子的。
    姜意这般想了一瞬，便要离去，并没有想要多管闲事。
    她是有些胆小的性子，从前也没有一个人出过门，尤其是这样陌生的地方，只想着赶紧回去。
    却不想那男孩忽然攥住了她的裙角。
    那双脏污的手瞬间在她的衣裙上留下一片血迹斑斑。
    她垂眸看向那男孩，那男孩约莫六七岁的模样，瘦骨嶙峋，一张脸上满是脏污，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可怜极了。
    “救救我。”
    “我，我不会救人。”姜意下意识的说道：“我不会医术。”
    男孩无语凝噎。
    “你是想让我带你去医馆吗？”姜意摸了摸身上的银钱，所剩不多了，若是将这些钱都给花完了，只怕回去后王婆子又会说她。
    但她咬了咬牙，被说就被说，这孩子都求到了她的面前，总不能置之不理。
    “不，不用。”男孩忙道：“我走不动道。”
    “扶我。”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已经有些脏的包子，孩童的眉眼瞬间便有了笑意，“妹妹还在......在等我。”
    天哪，他叫住自己竟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的妹妹。
    他身上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偏浑然不在意，只记着他的妹妹。
    姜意一时就有些感动。
    在被关在姜家的那些岁月里，她一直都是和奶娘相依为命。
    因着父亲和嫡母对她的态度，故而底下人每每给她送过来的饭都是嗖了的。
    她小时候几乎不长个，比面前的男孩子还要瘦弱。
    每每这个时候，乳母就会用她的月例给她从外头带吃的。
    她甚至觉得乳母照顾她，都是要贴钱进去的。
    后来乳母去了，便再没人这般对她。
    她从来都感动于这样的维护之情，不顾自身的维护之情。
    她想那个小姑娘应该是幸运的，有这样对她好的哥哥。
    她也是幸运的，有曾经那样对她好的乳母。
    想到这里，她没有丝毫犹豫道：“我帮你。”
    她扶着男孩起来，这才发现，男孩一只腿是瘸的。
    “你可以走路吗，要不要......”她想了想说：“我背你。”
    男孩看了她一眼，道：“算了，我可以的。”
    姜意就这样扶着他走了一路，然后到了一个破庙里。
    “你们住在这里？”她问。
    男孩点了点头。
    只是到了破庙里后，原本瘸着一只腿，连走路都不大有力气的男孩忽然脚步飞快，那一条腿也不瘸了。
    姜意直看的目瞪口呆。
    “你的腿。”
    男孩朝她嘿嘿一笑，“骗你的，小傻子。”
    姜意当时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震惊，多羞恼。
    “你骗我？”
    “小傻子，现在是我骗不骗你的事吗？”
    男孩眉眼飞扬道：“都出来吧。”
    破庙里立即走出了几个面目丑陋的彪形大汉，他们径直将姜意给围了起来。
    姜意脸色立即白了。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只吓得腿软，强撑着力气方才能站稳。
    她立即将身上的银钱给掏出来扔到他们面前。
    “这些都给你们。”姜意道：“我身上没有银钱了，能......能放我走了吗？”
    这些人对视一眼，笑姜意的天真，“这些钱，够做什么？”
    “可我真的没有钱了。”姜意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没钱怕什么，不是还有人吗？”那些人淫笑着说道：“县令家的夫人被我们抓了，县令总得拿钱赎人吧？”
    姜意听闻他们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由极是震惊。
    “你们......你们这样，我家夫君不会放过你的。”
    “对，就是这样。”姜意不由点点头。
    但她心里却是虚的。
    从前在京中时，她婆母就告诉过她，做女人的，要努力成为夫君的贤内助，不能给夫君添麻烦。
    她今日应该给夫君添了很大很大的麻烦。
    夫君一定会越发讨厌她。
    这样想着，泪水便禁不住落了下来。
    那些人见状也是乐了，“除非栗大人不在乎你的性命，大可以不放过我们。”
    “到时候我们就将你给卖了，卖到青楼里，总能赚回些钱。”
    姜意一听“青楼”两个字，吓得连哭都不哭了，“那你们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她这想一想，倒顿觉豁然开朗。
    不说夫君来不来救她，只说她自己就是不想连累夫君的。
    若她被卖入青楼，那还不如死了呢。
    她这样想着，便果真有了死志，一双眼睛看向对面的佛像，直接就冲着要撞上去。
    那些人都惊着了。
    既惊讶于姜意这么快就有了死志，更惊讶于她只顾着往前冲，也不抬头去看，那方向早就跟佛像偏了大半。
    “砰——”的一声，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直接砸到了一个人。
    是个男人。
    那男人是躺着的，他朝她扬起笑脸，然后下一瞬，她只觉眼前一晃，身后的几个彪形大汉应声倒低。
    一声声“砰砰砰”的声音直听得姜意脑壳疼。
    她下意识的抬眸看去，就看到一地狼藉。
    只剩下那个小男孩。
    银针一闪，那个小男孩也倒地了。
    她错愕不急。
    “他们死了吗？”
    “他们不该死吗？”
    男人微凉的语气让姜意整个人浑身发寒，她立即从他身上起来。
    “对......对不住，我......我压疼你了吧。”
    从她微颤的语气中便能听出她对他的恐惧，宋柯忽然支起脑袋去瞧她。
    “所以他们不该死吗？”他又问道。
    “啊？”
    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脸，却能察觉到男人的目光正凝视着她。
    专注且灼热。
    “不......”
    她没见过死人，且是这么多的死人。
    尤其那个小男孩，只有五六岁。
    “他们不死，死的就是你。”
    姜意懵懂的抬头。
    “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撞进男人那一双浅褐色的琉璃瞳中，滚烫又灼热，似要将她整个人给吸进去一般。
    她无法抑制的被牵走心神，成为他的傀儡一般的点头。
    “所以，你想要生活得好，就不能心软。”
    “不能对他心软。”
    骨节分明的长指一指，便落到了那个小孩的身上。
    “更不能对他们心软。”
    姜意的目光又顺势落到其余那些人身上。
    “在生存面前，所有的一切都要让步。”
    “自己的性命原就凌驾于旁人之上，若有人危及你的性命，那自然要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