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皇后豁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向宋夫人，“您在指责我？”
    “您的女儿在宫里被一个小小的庶女给欺负了，母亲不想着替女儿抱不平，反而指责我？”
    哪怕事先设想过各种情况，宋夫人可能会推拒她的请求，可能会让她继续忍，但唯独没有一种是眼下这样。
    宋夫人在知道她中毒之后，没有一点点安慰，而是这般。
    大抵是因为太过震惊了，宋皇后连委屈都没有顾得上，只执拗的看向宋夫人。
    宋夫人沉沉说道：“你连一个小小的宋希都笼络不住，弄成现在这样，母亲这么些年就是这样教你的？”
    “你这个样子，若非你是宋家的嫡女，别说皇后了，只怕你连当家夫人的位置都坐不稳。”
    “皇后娘娘，你打从一开始就错了。”
    “你不该善妒的，更不该将这份妒忌表现在面上。”
    “堂堂皇后，怎么可以妒忌一个区区棋子呢？”
    “皇后，你未免有些入戏太深了，你是皇后，但你不能将皇帝当作你男人。”
    宋夫人的目光此刻充满了怀疑，“你不会当真喜欢上皇帝了吧？”
    “没有。”宋皇后连忙道。
    宋夫人这才道：“臣妇想着也是，宋家的嫡女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青楼歌姬所出的孩子的呢？”
    言语之间皆是鄙夷。
    宋皇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心中对宋家的最后那么点子幻想也消失殆尽。
    她尽量面上表现的很平和。
    宋夫人又说：“臣妇待娘娘是爱之深责之切，说到底，自己女儿被旁人欺负了，臣妇能不伤心能不难过？”
    “可伤心难过并没有用，臣妇得让皇后娘娘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非宋家不为你撑腰，而是你打从一开始就错了。”
    “你该将宋希拿捏在手掌心，而非让她成为你的敌人。”
    “鸾儿，你明白吗？”
    宋夫人幽幽看向女儿。
    “若她未曾有孕，母亲自然是支持你给她一些教训的，可她如今身怀有孕，宋家就指着这个孩子呢，她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差池。”
    “母亲对你严厉，也是为你好，怕你冲动之下做错了事情。”
    “忍耐忍耐吧，至多不过十个月，到时候她随你处置。”
    这话若放在往常，兴许宋皇后是信的，但眼下宋皇后只在心里嗤笑一声。
    是为她好吗？怕只是为了宋家好，而宋家的一切将来都是她弟弟的。
    她母亲为了她弟弟，生生让她绝了做母亲的希望。
    她也想拥有自己的孩子啊，她是不能吗？
    “母亲，本宫都知道了。”但这些心里话，宋皇后已经不会对宋夫人说了，因为没有用。
    既然宋家绝情，连她母亲都这样，那她也不必对宋家留丝毫情面了。
    想通了这些，宋皇后也不在执着于宋家的态度了。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宋夫人道：“你能这样想，母亲就放心了。”
    略说了两句话，宋夫人就走了。
    宋皇后却久久凝视着宋夫人的背影，大抵是因为此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眼下里她也并没有伤心太久，而是想着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姜意今日也出来了，只是她坐在不显眼的地方，但还是有人注意到她的。
    就譬如宋玉私底下给她递了消息过来，让她去到朝阳宫中见他一面。
    送上门的人，不虐白不虐。
    虽然皇帝不让她做这事，但报仇这种事，还是得自己亲自做起来才有意思。
    姜意决定我行我素，反正今日皇帝是顾不上她的。
    她这样想着，便故意绕到了人前，然后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
    彼时许珂随着安阳长公主坐在母后皇太后的下首，是最显眼的地方。
    安阳长公主和母后皇太后的感情很好，母女两个有说不完的话，许珂坐在那里无所事事，不经意间一抬眼，然后就看到了姜意的背影。
    许珂的父亲原本只是姜家的一个下人，那时候姜意的母亲嫁给了姜父，姜母也是出身商贾之家，她格外有魄力，带着姜家的生意更上一层楼，姜家被很多人眼红。
    姜父在一场宴席上被人下毒，他父亲替姜父挡酒，然后喝下了那杯毒酒，没多久就没了命。
    姜夫人感念他父亲对姜老爷的救命之恩，于是替他们一家人都除了奴籍，不仅仅如此，姜夫人还送他去读书。
    他那时很有几分聪明劲，姜夫人越看越喜欢他，还想将姜意许配给他。
    当时的姜意是许珂所能触到了的最好的人，自幼一同长大，姜意生得天真烂漫，虽自幼被娇宠，但姜意也只是娇气了一些，她从来都不会让他为难。
    这样的情况下，他很容易的就对主家小姐产生了好感。
    那时候，许珂是真心想要迎娶姜意的。
    甚至包括他刚刚来到京城的时候，想的也是姜意。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大抵便是从他中了探花，得到安阳长公主的青眼之后。
    安阳长公主要比姜意强上太多，能给他的也更多。
    人都是这样的，现成的好处摆在那里，谁又会不要呢？
    当然那时候他和姜意的通信也没中断，姜家可以给他提供钱财，让他在面对安阳长公主的时候也可以游刃有余。
    直至听闻姜夫人病故，他便斩断了和姜意的一切联系。
    没必要了。
    但他没想到，姜意竟然会寻到京城来。
    他初次得知姜意在宋国公府上的时候，很是有些懊恼。
    这个女人简直就跟一块狗皮膏药一般，明明可以好聚好散，为什么非要过来呢？
    她是没男人要了吗？
    那时许珂是这样想的，他想要了结了姜意的性命，但那次被姜意逃脱了。
    甚至因此宋五爷还发现了他，并且知晓了姜意要寻的那个未婚夫就是他。
    这让彼时的许珂很惶恐，但好在宋家人并不在乎这个。
    当时的许珂并不明白，后来他才想明白，宋家虽然是安阳长公主的外家，但他们也不希望安阳长公主势大的。
    古来也并不是没有长公主把持朝政的先例，宋家人想要的便是安阳长公主寻一门没有任何助益的夫家，而他正巧完全符合宋家人的利益。
    宋五爷甚至还曾私下里向他递话，说他不用担心姜意，他们会将姜意给处理了。
    后来姜意就进宫了。
    许珂以为，姜意或许早已经死了，却万万没有想到，她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
    这让许珂感觉到了危险。
    安阳长公主同姜意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她刁蛮、任性，我行我素，做事需要人捧着，稍不如意便要耍性子，若是知道他曾和姜意有过婚约，会不会就不要他了呢？
    毕竟那是心高气傲的长公主。
    所以许珂没有怎么犹豫，就跟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