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风雪夜归人
作者:风辰玄墨   逆乱寰宇最新章节     
    “每个生命都有贪心,可是,如果不将贪心加以抑制,往往会引来一只魔鬼。”榷野闭上眼睛说道。
    远方,上万光柱齐齐轰鸣,不断震荡天地。虽然传到此处已近无声,但光柱震荡空气传出的气流堆积在一起,加之原来就存在的风,所以还是有一股不急不缓的微风吹过众人,抚过孤辰身前这位老人的发丝。
    借着阳光,孤辰仿佛从老人浓密的乌发中看到了几根闪亮,凝睛仔细一看,他才发现自己没看错,那几根闪亮的事物就是白发。
    纵然权倾四海,实力足撼天地,最后还是逃不过生出白发的命运。看着老人头上的白发,孤辰忽然感到一抹心酸。
    怅然感叹了一句,榷野缓缓睁眼,虽然拥有一双蕴含精光的眸子,那抹精光仿佛能刺穿所有虚妄,但眼角间的几条鱼尾纹还是为老人平添了一些不可忽视的萧索以及落寞。
    “回去吧,活在当下,天塌了有我们这些高个顶着。”榷野拍了拍孤辰的肩膀。
    “既然年轻,就要活的年轻些,不要学那些迂腐顽固的老头子一样,这忧愁点那忧愁点,这没什么好的。十几岁,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放手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吧,你们一定会越来越好。”
    原本心间的心酸便已经随着时间愈发剧烈,听完榷野这番话,孤辰心中的酸楚忽然转变成悲哀,直至彻底被悲哀取代。
    谁也不知道这个人身上背负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是平常没表现出来,可那也许是为了不让关心他的人担心。
    因为不想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所以要独自一人忍受诸多不公的言语、背负很多沉重的责任,这样的人往往最容易让人感到心酸。
    孤辰真的能体会到这个老人活得很累,一边处理兽疆进攻的事,一边调停或镇压镇妖关中三道九流大势力的明争暗斗。如今,他还专门跑来给自己解释上次的事。也许是因为内心敏感吧,所以他才这么温柔,能仔细关心到别人的感受。
    可是啊,内心敏感的人注定活得很累。
    孤辰眨了眨眼,借此舒缓鼻尖的酸楚,然后咧嘴,没心没肺的笑着同样拍了拍榷野的肩头,说道:“还说我们呢,你这么半大老头还顶着满头黑发,什么时候能像关老头儿一样敞亮点,也弄个满头白发?”
    榷野一直都不知道无语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可是现在,他知道了,因为此刻,他对孤辰的心情就是十分无语。
    我还以为你把我说的话听进去了能说些正经话,听听你现在说的是人话吗?真让老关说对了,这就是个混账小子,平时就得多敲打敲打,要不然太容易死。就算不主动作死,有这么张嘴以后总有机会把自己说死。
    镇妖府。
    关沧海老早就察觉到榷野出现在孤辰身旁,忍不住探了道神念过去,原本还在一旁笑眯眯听着,边捋胡须边在心里暗道榷野你也有今天。
    可当他听到孤辰说的最后一句话,听到自己出现在二人对话中,手掌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随后,几根雪白胡须便被掐断,缓缓飘落到麻衣上。
    ……
    ……
    微风轻抚过所有人的发梢,却依然降不下榷野心头被孤辰激起的愠怒之焰,看着孤辰还在大大咧咧笑着,榷野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小子。
    忍,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没必要跟个孩子计较。倒也奇怪,修炼这么多年按理说对这种小事早就没牵动情绪的劲头,如今是怎么回事?榷野想不明白的看着孤辰,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过了半晌才想到该怎么回答,“回去吧。”
    “不再说点啥?”孤辰故意问道。
    “还要让我说啥?”榷野目光顿时沉了下来,这混小子,该说的都说了,本来不该说的也说了一大堆啰里吧嗦。
    “那我们走了?”孤辰笑呵呵问道。身后,古幽几人同样不知道怎么回事,或是捂嘴掩笑,或是目光瞟向别处死死咬住舌头,都不敢发出笑声。
    “走吧走吧。”榷野挥了挥袖子。
    待孤辰几人走远,榷野才缓缓转身看着几人的背影,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过,当他看到孤辰与古幽紧紧相伴的时候,他的视线忽然有点恍惚。当年,他们两个人也是这般紧紧相随。
    “榷老头儿,别活的太累,忙里偷闲也不错,日子还长。”
    榷野身子忽然一震,思绪被孤辰的话打断,他抬起目光,只见孤辰正背对着他在空中不断挥手。看着孤辰的背影,榷野笑着微微摇头,几秒后,原地空无一人。
    ……
    ……
    镇妖关的冬季天气变化无常,白天还是风和日丽,万里晴空,时至傍晚,寒风忽至,来的没有一点预兆,凛冽而又喧嚣的寒风吹过千家万户,吹过巷陌小道。
    天空中,慢慢开始落下一片晶莹洁白,月光下,点点雪花闪动璀璨光芒,为这座雄关降下一场洁白盛宴。
    巷道口处,风雪夜,一位从背影看上去显得十分肥胖的少年迈着小步子走进巷口,手里抓着几十根冒着热气的烤串。边吃边走,少年嘴里还在断断续续的嘟囔着。
    “饭都不给人吃饱就让我出来买灵萃,我呸,早想揍你们了……好吧,打不过。要不是鸟大爷荷包里还有钱,能在外面买点吃的,你们这不给人……嗯,不给人吃饱饭还拿人当苦力,谁受得了?这是谋杀,我要把你们告到衙门里面,嗯,衙门应该管这事吧?谁知道呢?人类的事情就是多。”
    巷道口距府邸朱门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雷吉进入巷道口的时候手里抓着几十根焦香扑鼻的烤羊肉串,走到府邸的朱门前方,手里只剩最后一串羊肉串。
    一边吃着羊肉串,雷吉一边站在府邸前方过道,静静打量着自家正门排面,总感觉少点什么。
    吃完羊肉串,雷吉舔了舔嘴巴,回味了一下这种美味,然后将刚吃完的签子放在左手里的大把签子中。
    噼里啪啦,雷光在左手间闪耀,几秒之后,雷吉左手一松,所有签子瞬间化作黑色尘埃被风吹向四面八方。
    “毁尸灭迹”之后,雷吉咧嘴笑了笑,一副计谋得逞的模样,拍了拍手,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张清水符洗净双手,然后又拿出手帕擦干手上的水滴,这才迈步上阶,推开朱门,走进府邸。
    朱门紧闭的下一刻,巷道中多出三道黑影,他们并肩站成一排,静静凝视着府门。
    “我好像忘了一些事,为什么我们兄弟几个会出现在这里?”金岩看着府门愣神许久,疑惑问道。
    “老大,我好像也忘了些事,我记得最后一次咱们仨是在卖灵萃的铺子前蹲守,你好像发现什么让我用留影晶石记下一些东西。”西华心先是一阵双目无神,随后反应过来什么,看着金岩说道。
    “老二等啥呢?赶紧把那个留影晶石拿出来啊。”崔宇禧擂了西华心一拳,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不爽。
    “小丑,”西华心对着崔宇禧冷笑了几声,不慌不忙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儿玉石。
    崔宇禧眼睛微眯,盯着西华心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仿佛已经对西华心的这句口头禅习以为常,但每次听到,每次还是会忍不住心里一阵不爽。
    府邸内,雷吉从储物戒中掏出五个储灵盒放在石桌上,笑呵呵的看着孤辰,“还好抢的快,五株王阶灵萃。”
    孤辰站在石桌旁,看着五个储灵盒沉思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抽了抽鼻子。不多时,他再度睁眼,笑着将五个储灵盒收进储物戒,却没有第一时间吸收其中灵力。
    “牧哥放心,我都是听你的在不同阁子里买的,不可能被人怀疑。”见孤辰望向自己,雷吉还以为孤辰是想问自己这方面的问题,拍着胸脯回道。
    孤辰拍了拍雷吉的肩膀,目光凝重说道:“我去童叔家逛逛,一刻钟后如果还没回来,记得一定要去接我。”
    “为啥?”孤辰忽然这么郑重,倒是让雷吉感到些许突兀。
    孤辰笑了笑,“我怕顶不住童叔一家子人太热情,要留我过夜。”
    童家跟孤辰四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或许是因为童歌看他们四个少年生活在一起忍不住心生关切,也或是因为他们四人跟他许久未归的女儿同样在镇苍书院,于是两家人经常走动。
    慢慢相处下来他们自然而然很熟,甚至好几次在童歌一家人吃饭的时候他们会忽然跑去蹭饭,其中孤辰不要脸的性格做出巨大贡献。
    听到孤辰要去童叔家做客,雷吉倒也没阻拦,又拍了拍肥胖的胸脯保证一定在一刻钟后准时到童家接他回家。看到雷吉郑重的表情,孤辰心里这才松了口气,笑着揉了揉雷吉的脑袋,然后缓缓走向朱门。
    吱呀。
    砰。
    孤辰走出府邸,轻轻关上朱门,转身后,他站在瓦檐下看着身前的空旷巷道,目光中多了一些凝重。
    方才雷吉一进府邸,他就在雷吉身上闻到几股气息,那几道气息明显是人身上携带的气息,当时他便意识到雷吉可能是被人跟踪了。
    为什么会意识到这点?
    因为当储灵盒被雷吉拿出后,孤辰闭眼又仔细闻了一遍,可五个储灵盒上的气息跟他在雷吉身上闻到的气息都不相符。
    他已经计算过,雷吉从出发到回来最多可能接触的人无非就是卖灵萃的老板伙计、路上行人、传送阵老头,还有几个他跟雷吉经常光顾的卖吃的地方。
    静静站了一会儿,孤辰才缓缓把手探出檐下,让天空中飘落下来的白雪落在手中。
    风雪夜,这么大的风都不能将残留在雷吉身上的多余人味儿吹散,所以绝对不可能是那些跟雷吉分手很久的人,所以,剩下的人就只有一类——一直跟着雷吉来到家里的人。
    方才雷吉进入府邸后,孤辰察觉到了这点,于是通过寒山阵仔细感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府中有任何人潜入,也就是说,那几个人有很大可能还呆在外面。
    檐下,孤辰脸上挂着微笑,平视前方,笑的轻松明快,笑容中还透出一股随意。从吉吉进家到他出门不超过两分钟,所以那几个人很可能还在这儿。
    他之所以敢出来面对这几个人,就是为了磨砺一番,太久没动手,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对战斗的原始欲望已经快彻底压抑不住。他的手段很多,尤其是来到镇妖关后,手段更是被衍生出很多,可谓是层出不穷。
    然而最大的一个漏洞也很明显,就是他不熟悉各种手段的极限,所以也就看不清极限在哪儿。而实战,往往最容易解决这个问题,最近经历了很多,导致孤辰想发泄而无处宣泄,此时相当于给了他这个机会。
    他没想过自己是否会死,因为他身上有足以保命的天令、御天金钟以及麦客留给他那式功法真意,而且这里还是天下第一雄关。他如果出事,谁能逃过关沧海和榷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