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折玉心慌的手抖，最后又摔跪在楚珂身前，他撑起身子膝行两步挪到楚珂身前去拽她的手。
    “我不是故意要跟踪你，”秦折玉着急忙慌解释，“你走的时候身上没带钱，什么都没带，我害怕你出事。”
    楚珂把草莓蒂丢到垃圾桶里，躲开了秦折玉要来拽她的手，“起来说话，动不动就下跪，你膝盖就这么不值钱？”
    秦折玉已经彻底慌乱。
    好不容易能因为傅沉和秦元峰缓和一点和楚珂的关系，现在又因为他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打了水漂。
    明明只差一步之遥就能看到希望，结果自己又把自己推离了楚珂，这让他怎么能不慌？
    秦折玉的字典里没有底线和尊严这一说。
    不管是不择手段往秦家顶点上爬，还是面对自己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和人。
    尊严从来不是他要考虑的东西。
    没被夺舍的楚珂和秦元峰秦宴和他们，早就将他的膝盖打碎过不知多少次。
    没人教过他尊严到底是什么。
    尊严两字之于秦折玉，只是没什么价值和意义的，文字堆砌成的空泛概念。
    在低谷时旁人的视线里他只是一块不值钱的鹅卵石，不屑于与他多言。
    在巅峰时旁人眼里又只有他的光环，更不会主动去多管闲事教育他。
    得罪人的真心话，在大部分时候，是最亲密的血缘至亲之间才会推心置腹的密语。
    即便他成功后无数次与其他名流权贵谈论起“尊严”这个词，也只是从提前准备好的稿子里背上几句花里胡哨的台词注解而已。
    假装一下自己有，敷衍罢了。
    他愿意给楚珂用自己还在低谷似的求人姿态，是因为他喜欢她。
    他喜欢这个人，就想把自己有的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他喜欢这个人，下意识去拿影响自己人生的那些人的标准，去看她。
    没被夺舍的楚珂喜欢逼迫人跪下；
    他生物学上的父亲，秦家家主秦元峰，也喜欢让他跪下来证明他的权威；
    甚至连秦宴和和傅沉，也喜欢用迫使人下跪，或者自己下跪来彰显自己在女人身上的影响力。
    秦折玉下意识认为他喜欢的楚珂也会吃这一套。
    这个圈子的人都喜欢用凌驾在别人头顶来证明自己。
    所以他认为楚珂大概也能从下跪感受到他的诚意。
    欺凌过他的那些人喜欢迫使他下跪，那也有一点喜欢他的楚珂，也喜欢这样吧？
    秦折玉不依不饶去拽楚珂的手，语气越发急切，“我不在乎这个，我就想你别不要我。”
    楚珂被他拽的草莓都没拿稳。
    她松开手，一把滴溜起秦折玉的衣服领子，拎着他坐到凳子上。
    “再随随便便下跪，腿都给你打断。”楚珂看都没看秦折玉一眼，撂下一句威胁。
    秦折玉有些茫然，“你讨厌我这样？”
    楚珂又摸起一个草莓，“没到不下跪就活不了的程度，跪个屁？”
    “战场上另说，”她又补上一句，“战场上下跪死的更快，还不如拼死带走几个。”
    秦折玉张了张嘴，最后沉默下来。
    “你动不动下跪，到底是道歉还是在威胁我？”楚珂瞥了秦折玉一眼。
    秦折玉想反驳。
    当然是道歉啊。
    楚珂咬掉一个草莓，声音含混不清，“就你心里那点儿小九九，我过去见得多了……”
    “嘴上说着错了错了，跪的痛哭流涕，骨子里想的是我都给你下跪了，怎么着也该放过了吧？”
    “用羞辱自己的方式认错，也是威胁。”
    “不是，”秦折玉下意识否认，“我没有在威胁你……”
    说到最后，他突然有点底气不足。
    用敌人曾经胁迫自己低头的的羞辱方式，去送给自己喜欢的人……
    对方真的能接受么？
    他心底从没忘记过，自己曾经下跪时的窘迫和对方的幸灾乐祸捧腹大笑。
    跪在自己真正喜欢的人面前，是不是也把她架到了曾经那些敌人的位置上？
    秦折玉不再反驳。
    他终于发现自己好像就没做对过关于楚珂的任何事情。
    楚珂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没继续打击他。
    让他自己消化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秦折玉才抬起蒙上水雾的凤眼问她。
    “楚珂，”他声音又蒙上一层鼻音，“那我怎么办啊……”
    “自尊自爱呗，”楚珂又摸起一个草莓，“自己慢慢悟去吧，人生还长着，走错路马上改道，来得及。”
    秦折玉脸上越来越茫然。
    自尊，自爱？
    这四个字比“尊严”这两个字更空泛。
    林齐过来找楚珂商量邪神的事情。
    一进门，就看见秦折玉红着眼圈缩在小凳子上发呆，又见楚珂正在吃草莓。
    “嗯嗯嗯？”林齐瞪大了眼睛，“你前男友怎么哭了还？”
    “楚珂，”林齐一脸谴责抢走她面前剩下的半盘草莓，义愤填膺，“别搞恃强凌弱那一套啊！”
    楚珂“……”
    “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林齐看见男人为点狗屁倒灶的小事儿落泪就觉得阴阳逆转倒反天罡，“哭哭哭，哭能把死人哭回来？”
    “哭能让死刑犯无罪释放？”
    “去去去，”林齐一脸嫌弃看向秦折玉，“一边哭去，别在这掉些没价值的眼泪。”
    秦折玉“……”
    林齐这张嘴真贱啊。
    贱的他都来不及伤心，只想扇林齐了。
    林齐不能当着剧情人物的面泄露天机，心想抓紧把人赶出去好跟楚珂说正事儿。
    秦折玉收拾好心情，拖着凳子坐到楚珂腿边。
    就不走。
    林齐“……”
    妈的死恋爱脑怎么这么讨人厌呢！
    秦折玉把楚珂教给他那四个字藏进心底慢慢琢磨。
    先对付林齐。
    楚珂一巴掌拍在秦折玉肩膀上，“我们有正事儿，你回去吧。”
    秦折玉警铃大作。
    “我能帮上忙的，”他乞求的视线看向楚珂，“我肯定比他有用。”
    林齐“？？？”
    他突然想放他那个犟种同事出来肃正神威。
    楚珂笑了声，“忘了我之前挨天谴的事情了？”
    “这些事儿没法跟你这个‘本地人’说。”
    秦折玉没再抬杠。
    “那你跟他讨论这些，不会再和之前一样么？”他还是不放心。
    楚珂摇摇头。
    秦折玉动了动手指，在视线死角轻轻勾住她放在腿边的手。
    “那你们讨论完……我还能不能再来找你？”秦折玉压低声音问。
    楚珂叹了口气。
    她没说话，只是回握住秦折玉那只手。
    秦折玉眼睛慢慢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