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楚珂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食欲又开始差劲了？”秦折玉抿唇看她，“不喜欢吃这里的地方菜？”
    楚珂盯着包厢里古朴的装修走神。
    “没啊，”她声音分辨不出是什么情绪，“你吃吧，吃完上车我有点儿事情告诉你。”
    秦折玉立刻起身拉着她往外走，“现在就说。”
    楚珂一直憋到车子在公司停下，才直视秦折玉锁定住她的双眼。
    “到底是什么事情？”秦折玉怎么也摸不着头脑，试图从楚珂的脸上看到一点破绽。
    楚珂慢腾腾拉开安全带，手悄悄搭在了车门把手上。
    “疗养院那边......今天没传给你什么信息？”楚珂声音有点心虚。
    比如秦宴和莫名其妙发病了之类的？
    秦折玉一愣，“没啊......你为什么会提疗养院？”
    楚珂呵呵一笑，越发尴尬，“那个，我要是说我今天翻墙把秦宴和给揍了......”
    秦折玉“......”
    为什么她会在这种事情上该死的坦诚。
    “回办公室，我跟你细说。”楚珂拉开车门。
    楚珂面对自己信任的那一方向来直白，秦宴和的事情是她判断失误贸然行动，趁早和秦折玉交底，商量商量怎么补救。
    这也是楚珂的行动守则，毕竟队伍成员每一步的行动都会影响结果导向，一有失误马上立正坦白，能最大限度挽回行动损失。
    如果因为这事儿挨两句骂......
    末世谁会在乎这个，每次行动能活着回来就是万幸，骂两句就骂两句呗，大家伙出任务哪次不得碰上点儿意外情况，有什么情绪当场就发泄了，不影响后面结果就行。
    即便她是队长，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直不会出错，如果是她的责任，她不会推卸半分。
    楚珂把秦折玉当成同一战线的队友，下意识就拿末世的那一套行事风格去和他沟通。
    秦折玉见楚珂坦坦荡荡，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秦宴和那边最好还是找医生给他及时再检查检查吧......这次是我对你不信任，贸然闯了疗养院，我认。”
    楚珂叹了口气，“会造成多少额外的损失？我......”
    她还没说完，就看见秦折玉没再看她，而是动作有些僵硬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事儿，”楚珂心里一咯噔，“很严重么？”
    “你先冷静，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比如换家信得过的医院......”
    她大脑飞速运转，“你是担心他的现状会被泄露出去影响你？”
    “还是有别的顾虑？”
    秦折玉没动。
    楚珂看不到秦折玉的表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她围着秦折玉转了两圈，最后蹲到他身前，把他的手从脸上掰了下来。
    “我不熟悉你们这里，考虑的没你周全，你先想想应该从什么地方下手补救，我马上去做。”
    楚珂神情认真，“这事儿是我的错，损失我承担。”
    秦折玉不敢看她那双眼睛。
    他终于发现自己到底有多卑劣。
    “你......”秦折玉嗓子酸涩的难受，“你没错。”
    楚珂“？？？”
    什么意思？
    秦折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坦白这次其实是为了让她不对自己起疑设的一场舞台剧？
    那，为什么要安排这一场戏？
    因为他自私地想要彻底占据楚珂。
    那，除了这场戏呢？
    秦折玉嘴唇动了动，几乎快要将自己那些阴暗的想法和她一样坦诚以待。
    但他不能。
    因为楚珂只错了一步。
    而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个彻底。
    一步错，步步错。
    秦折玉如果要坦白，以楚珂的聪明程度，势必会挖掘到底。
    不存在留白。
    成医生、研究所、新药......
    楚珂会怎么想？
    她豁出命去救下的人，串通医院步步为营将她困在身边......
    秦折玉突然觉得恶心。
    楚珂眼疾手快把垃圾桶端了过来。
    “不是......”楚珂一脸懵逼看着他佝偻着腰吐酸水，“要不先带你去医院看看？”
    什么情况？
    总裁标配的胃病，还是孕吐？
    楚珂思维发散的贼快，会不会天道打算给秦折玉搞个什么绝症，直接让他提前下线，免得给男女主添堵？
    楚珂心底疯狂吐槽，面上不显，递给他一杯温水。
    秦折玉脑子已经乱成一团。
    他确实卑劣。
    既没有敢于承担的勇气，也没有一条道走到黑的觉悟。
    他注定要被自己埋下的因果反噬，现在却因为短暂的清醒，试图甩开自己曾经的那些所作所为。
    秦折玉这一瞬的自我清醒，似乎只是在提醒他，积累的那些恶业很快就会报复在他最看重的事物上。
    只是让他看清自己未来会有多么凄惨而已。
    不惜一切也要留住的，终将会被自己的恶行亲手推开；
    不惜一切也要避开的，最终会亲手将自己烙印成那个疯子的模样，从头到尾......
    直到彻彻底底变成第二个疯子。
    不。
    从第一次动手把那些药混进楚珂的药里，他就已经变成那个疯子的模样了。
    他从来都没有站在阳光里过。
    从来都没有。
    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秦折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喂......”楚珂察觉到他的视线有些涣散，立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楚珂......”秦折玉的声音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全凭着本能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挤。
    最诡异的事情，大概就是恶人明知自己是恶人，站在光暗交界线之中，却还在犹豫是往左还是往右。
    最可怕的事情，大概是恶人清醒的知道自己应当中止......却纵容自己的欲望将自己推进黑暗之中。
    最恶心的事情，大概就是......明知身后有无数条从黑暗中蜿蜒行来的锁链，要将他拖进黑暗，永远不见天日......
    而他却不避不逃，纵容妄念滋生，甚至借着那些锁链要将那束光也拉进黑暗里。
    秦折玉的步伐越发不稳。
    他好像又见到了那个早就在精神病院潦草死去的女人。
    那女人就在自己头顶俯视着他。
    她在控制他的肢体，控制他的声带，控制他的思想。
    楚珂挂断给成医生的电话，当机立断动手将人控制下来。
    “你他妈真疯了？！”楚珂死死按着他的手，鲜血顺着两人的手心，蹭到宽大的办公桌面上，留下一道道蜿蜒诡异的血痕。
    【秦折玉......】
    女人阴鸷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
    【如果没有你......】
    【如果没有他，如果没有你们两个杂种......】
    女人手里的美工刀，伴随着锁扣推动的声音，一截一截，映着昏黄的阳光，逐渐没入小孩儿被迫张开的嘴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