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典的风靡完全在楚月凝意料之中。
    毕竟没有哪个读书人会拒绝一本实用的工具书，若是保存得好，几乎能使用一生。
    楚月凝的第一本字典是爷爷带她去书店买的。
    从小学到大学、甚至在工作后，她遇到不认识的字都会翻一翻，柔软的纸张带着淡淡墨香，让她记忆犹新。
    章台宫，内殿。
    午后暖洋洋的阳光照射进来，明亮的光线中微小尘埃旋转舞动，气氛静谧而美好。
    靡颜腻理的美人正伏案书写，阳光下瓷白的小脸透着如玉的莹润光泽，似琉璃般透彻的瞳仁泛着淡淡琥珀色，熠熠生辉的神采足以看出她的认真忘我。
    “月凝，用些蜜桃吧。”
    嬴政凝视着全神贯注的小妻子，眉心微微拧起，清亮凤眸中流淌着浅浅的无奈。
    他将一碟切成小块的蜜桃放到她面前，柔声劝道。
    精致的碟子中桃肉白里透粉，表皮被削去，一块块摆成花瓣状，沁出的汁水散发着独特的果香，清新而甜蜜。
    楚月凝叉起一块桃肉送入口中，咀嚼间丰沛清甜的汁水爆出，没有一丝酸涩味，绵密的口感中夹着脆爽，炎炎夏日中来上几口令人不觉喟叹。
    “唔...阿政，好甜！”
    “你也尝尝~”
    女子笑意嫣然，美眸盈盈，用小叉子叉起一块蜜桃递到男子嘴边，宽大的衣袖随之滑落，露出一截细腻光滑的雪臂。
    怕小妻子举久了会累，嬴政也不多言，俯身启唇咬下粉嫩的桃肉。
    随即慢条斯理地品尝着，以往仅觉得解渴的蜜桃此时却分外得甜。
    很快，一碟蜜桃两人便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
    嬴政拿出锦帕轻轻擦拭着女子唇角的汁水，清俊的面容上满是宠溺之色。
    楚月凝投桃报李，掏出绣着粉色小花的白帕给自家郎君擦嘴。
    待看见冷硬威严的脸庞后，才发现有种反差的可爱，她偷偷抿唇一笑，眼眸弯成了漂亮的月牙。
    “调皮。”
    瞥见手心娇俏的粉色花朵，嬴政捏了捏小狐狸绵软的脸颊，嗓音低沉，尾音微扬，裹挟着缕缕不自觉的情愫。
    楚月凝无辜地眨眨睫毛，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她抽回自己的方帕，把编纂大半的算术书册递到男子面前。
    嬴政认真翻看片刻，眉宇间慢慢流露出赞赏之意。
    半晌后，他捏着轻薄的书页细细摩挲，陷入了沉思。
    运用简单易懂的符号代替文字，再通过合理巧妙的法则进行计算，其速度快了好几倍。
    若是应用到财政经济上，政务效率必定会大大提高。
    盯着凝眉思索良久的男子，楚月凝也不无聊，托着腮美滋滋欣赏那百看不厌的俊脸。
    嗯...阿政肃着脸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尊贵威严的气度反而让人忽略了过于俊美的容颜。
    很少有人敢与他对视许久，狭长的凤眸幽深得宛如一池寒潭，深邃的目光似鹰隼般锐利，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
    果然不愧是来自千古一帝的压迫感。
    “这加减乘除之法颇为精妙，推广下去想必能去除不少繁杂错漏。”
    “嘿嘿，那当然，这可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我们称之为数学，它的奥秘无穷无尽......”
    楚月凝与有荣焉地昂起脑袋，小脸上皆是自豪之色。
    尽管她并不精通数学，但也知晓这是一门多么美妙的学科，人类对于其中真理的追求从未间断。
    嬴政合上书册，摸摸女子蓬松细软的发丝，薄唇微微上扬，极有耐心地倾听着。
    等她说完后，他才不紧不慢地提出了一个疑问。
    “月凝，为何不设律法课？”
    “嗯？！”
    “阿政，你指望刚识字的孩童理解那么复杂的律法知识？”
    察觉到男子脸上不似作假的认真之色，楚月凝震惊地睁大眼睛，站起身来捧住他的俊脸反问。
    她终于知道大秦为何如此崇法了，不光是李斯等法家弟子的推崇，还有阿政这位天下之主的思想倾向。
    简直不管小学生的死活呀！
    单是识字加算术就足够让他们天天抓耳挠腮、哭爹喊娘了。
    要是再增加一门律法课，楚月凝都担心他们想不开，将书本一把塞进灶火中烧咯。
    听到女子惊讶的质问，嬴政也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不是所有孩童都似昭昭那般天资聪颖的。
    “是我心急了。”
    “哈哈哈...阿政这是用天才的眼光看待普通人。”
    “就像以前我上小学的时候，学英语总是磕磕绊绊，但另一个同学不仅学得快，口音也流利标准，我那时都怀疑她是不是国外回来的......”
    楚月凝揽住男子的脖颈，依偎在他怀中，轻声诉说着童年的趣事，柔柔的眉眼间泛着点点怀念。
    嬴政大手轻抚着女子柔滑的墨发，敛下眼睫静静倾听，待听到奇怪的词汇时，他不解地拧了拧眉，
    “月凝，何为英语？”
    “唔...就是一个国家的语言，不过现在他们生活在世界西北方的群岛上，还未建立国家。”
    冥思苦想半天，楚月凝勉强给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她坐在男子大腿上，把玩着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好奇地摸摸粗糙的薄茧。
    听闻此言，嬴政剑眉拧得更紧了。
    原本泛着清凌凌波光的凤眸一凛，迸射出丝丝凌厉的暗芒，他似是不解又似是不屑地低喃。
    “居于岛上...那岂不就是蛮夷？”
    “为何要学蛮夷之语？”
    “……”
    “因为两千多年后，此国国力强盛，而我华夏因闭关锁国渐渐衰败，火炮轰开了我们的国门，也轰碎了天朝上国的骄傲......”
    “经过无数惨烈的战争与数代人的努力之后，我华夏才终于守住了国土，为了进步发展，所以必须学英语与其他强国交流......”
    楚月凝并未详细讲述那些悲惨苦痛的历史，只是大概解释了下原因。
    然而，曾经学过的一段段血淋淋的文字还是涌进了脑海之中。
    她有些失神地垂下睫毛，娥眉不由得蹙起，拢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与悲痛。
    那双明眸中的亮光也渐渐黯淡下来，心神沉浸在那段惨痛的历史之中。
    这是每一个华夏人心中不可磨灭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