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欣打电话问了问以前住的那套一房一厅的小房子，居然又空出来了，就又把它租了回来。
    他没通知任何人，在花城机场下了飞机，坐地铁悄悄回了城里，回到他那间小房子，打开窗户收进来今天最晚的那一抹夕阳。
    房子收拾得很干净，房东新近刚刚粉刷了一遍，空气中还飘着些许淡淡的水性油漆味儿。卫生也是刚刚才打扫过，窗明几净。
    上飞机之前孟欣给胡律师打了电话，让他帮忙尽快约一下花裴的会见。一晃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她怎么样了呢？
    一下飞机就收到了胡律师的信息，说已经安排妥了，明天上午十点就可以去会见。
    要给她买些什么呢？似乎这些事情都要问曹小隼。但他知道，至少今晚不能让她知道他回来了，不然今天的觉肯定睡不好。
    对曹小隼，孟欣心中充满愧疚。人家一心一意待他，他却不能一心一意地给她。人家风里来雨里去地追随照顾，一条命都拼了，他却吃完了用完了一抹嘴就把人家丢到了脑后，还不如一条养熟了的狗！
    这么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心里好受了一些。
    对着夕阳检讨了一下，孟欣感到自己越活越窝囊。所谓的事业好像有了那么一点点，但还不如当初做个工程师那么自由，想干啥就干啥，想说啥就说啥。又或者，那也不是对的，否则陈亚怎么会离开自己呢？
    脑子里像一团乱麻一样，怎么梳理也不顺溜，索性不想了，把厚衣服挂进柜子里，下楼去找吃的。
    这栋公寓楼离公司很近，这也是孟欣租它的原因。
    天已经黑了下来，远远近近到处亮起了霓虹灯。孟欣漫无目的地在路边溜达，检阅大街两旁的鳞次栉比的店铺。走着走着，一不留神就走到了那家筒骨粉店。
    既然神无魂，自然脚做主。孟欣走进店去，点了一碗微辣的筒骨面，要了一瓶苏打水。小隼说苏打水对痛风的作用是既防又治，每次来都给他点一瓶。
    面很快上来了，碗很大，料很足，在这里也完全不需要顾及斯文，孟欣拿起筷子低下头“呼噜呼噜”大吃起来。
    动作可能大了点，汤水溅到了脸上。孟欣伸手正要去兜里拿纸巾，突然眼前一花，有人帮他把汤水擦了去。
    孟欣侧目一看，忽然感到脸上一阵发烫，只好难为情地笑了。
    曹小隼微蹙着眉头，手里拿着一张纸巾站在他身旁。
    “花城的面好吃吗？”小隼嗔怒地问道。
    “好吃。”孟欣木讷地答道。
    “好吃不叫我一起吃呢？”
    “我这个——还没来得及叫。”
    “能请教孟先生贵庚吗？”
    “实三十五，虚算三十六了。”
    筒骨面的汤又辣又热又鲜，孟欣吃得满头大汗，眼看就要从额头滴下来。曹小隼伸手细致地帮他擦了一遍，扔了这张随手又拿出一张来备着。
    “我还以为您十六呢，像个孩子似的，偷偷摸摸的。”小隼挖苦道。
    “我这不是刚下飞机没多久，准备明天再……”孟欣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圆了。
    “你行李呢？”
    “放家里了。”
    “哪个家里？”
    “刚租下的。”
    曹小隼在孟欣对面坐下来，托着下巴仔细地上下打量着他。
    “哥，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是，没意思。只是，我还没想好应该怎么样才算有意思。”孟欣有些词不达意。
    “就算我是你的奴仆，你也不能这样对我，你说呢哥？”小隼的眼睛里弥漫起一层雾。
    孟欣硬着头皮说道：“小隼，正是因为你不是我的奴仆，我才要这样对你，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曹小隼把一包纸巾扔在桌子上，猛然站起身来，拔腿要走却又忽然坐下来，哽咽着说道，“哥，你这样折磨自己有意思吗？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那么苦呢？”
    “我想——”孟欣局促地说道，“要不就再多给点时间吧好不？你知道，得给我点时间走出来，我现在脑子乱得很。”
    曹小隼瞪着大眼珠子透过孟欣的视网膜看到了他的脑神经纤维，确实已经都僵住了。她把孟欣的手握在手里，努力用平静的口吻说道：“哥，你听明白，小隼不强求你做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太苦了，想让你快乐起来。那套房子里有四个房间，我不是非要跟你挤到一张床上去的。”
    “我懂。可是……”
    “不用可是了。”小隼说，“如果你觉得我离你太近了不方便，我会跟你保持距离的。只不过，要搬，也是我搬出去。”
    说完，曹小隼起身出了米粉店。
    夜色阑珊，灯光斑驳，孟欣看着小隼的背影渐渐远去，看着她不停地抬起手来擦泪，看着她肩膀不停地颤动，他的心也碎了一地。跟前这吃了一半的面，再也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