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别看小官没马骑
作者:我朱孔阳lll   早安,上海最新章节     
    黑驴的床铺铺在窦豆屋里,今晚无疑要被菊地霸占去了。
    没有多余的被褥,无法睡觉的黑驴一支又一支的抽着烟到处溜达。
    街角处的杂粮铺,有很多人排着队在买彩票。
    黑驴蹭过去,递给老板一支烟,老板接过来抽上,说:“你也买两张吧,碰碰运气。”
    黑驴一张嘴,一股浓浓的烟臭味,说:“我这人从来就没交过好运,眼前鼻子边看着守着的宝贝,都能被别人夺走,我还是算了吧。”
    老板四十出头,一看就是个精明人。
    铺子里主要经营各种杂粮、干鲜、蜜饯果脯,捎带卖彩票。
    他看着一身烟味、垂头丧气的黑驴,“嘿嘿”一笑:“眼前看着守着的宝贝?什么宝贝?女人?”
    “唉!”黑驴长叹一声,算是默认了。反正这老板又不认识自己,没必要憋着藏着心事,权当解闷了。
    老板抽着黑驴的红双喜烟,从自己口袋里摸出自己的利群烟,递给黑驴一支,说,“那就更要买彩票了,没听人家说嘛,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你就豁出去损失二十块钱,买十张,说不定就中了。二十块钱算啥?不就是一包烟钱吗?兄弟是做什么的?”
    黑驴把老板给的烟别到耳朵上,继续抽着自己的红双喜,说:“我?就一打工的。”
    老板说:“哦,靠打工,挣十年你也挣不发财。
    这买彩票可不一样,如果运气来了,一下子就成百万富翁、千万富翁,那可是一步登天的事。”
    黑驴笑了笑说:“一夜暴富吗?那可都是隔壁老王家的奇遇,咱可没那福气。”
    老板锲而不舍地劝道:“机会面前人人平等吗,你试都不试的,当然没那福气。”
    黑驴摸了摸口袋,傍晚出门去医院随手装的钱,硬硬的还在。
    看看老板也算是同道中人,说:“我就冲兄弟你是个爽快人,买几张,买不到就算咱为国家做贡献了。”
    “还是兄弟你站得高,看得远。”老板比了个大拇指。
    在老板的帮助下,黑驴选了6个红球,窦豆的生日是30号,黑驴选了30、29、28。另外三个是自己的生日12号,及之前的11、10号。一个篮球,思来想去,选了窦豆的出生月份10。
    黑驴心说:“窦豆耶,哥这辈子是不能娶你做媳妇了,你就保佑哥发财吧。”
    老板看了看一直在发愣的黑驴问道:“还选什么?”
    黑驴说:“不选了,就这个号,你给我来十张。”
    老板问道:“十张一个号?不后悔?”
    黑驴坚决的说:“不后悔。”
    数了数手里的二百多块钱,干脆都搁上,奶奶的,咱黑驴也豁出去奢侈挥霍一把!
    日子不过了!
    此时此刻,他是豪爽的,二百块钱,他甩出了一掷千金的气魄。
    然后,他就怂了。
    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二百多块钱差不多够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呢。
    黑驴咬咬牙切切齿儿,咱都失恋了,还不准人豪横一把吗?挣再多钱,都没花到自己身上,几乎都寄回家里了。
    弟弟结婚生子,妹妹上学,老爸娶寡妇……
    全家人都靠着他呢,就是窦豆愿意嫁给他,他拿什么娶窦豆?伸出脸给老丈人打吗?
    豁出去做一次真正的脑抽,为自己整一出扔钱到河里听不到响的蠢事。慰籍慰籍自己那颗被爱伤透了的心。
    明明白白我的心,渴望一份真感情。曾经为爱伤透了心,为什么甜蜜的梦容易醒?唔唔唔……
    他允许自己自哀自怜地矫情一次,就这一次,然后,他该干嘛干嘛去。
    窦豆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呢,哪有时间去为爱伤心,为情落泪。
    “也别十张了,一百张!这日子哥不过了,奶奶个嘴儿滴!”
    买好以后,老板笑咪咪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老兄,赶紧回家看电视,网上也能查到,今天正好星期四,再过几十分钟,就开奖。”
    心情很激动,还没敢跟钱这么过不去过,咱也是敢大手大脚的男人啊!
    小时候在外流浪那段日子,过过没饭吃,从垃圾桶里翻找烂菜叶、霉馒头馊饭、水果核充饥的日子。
    过过跟猪狗争食的日子,过过跟别的讨饭孩子、打得头破血流,只为争抢半块烧饼的日子。
    黑驴又觉得自己今天的所做所为,简直就是作死!哪个律法上规定,抠抠搜搜就不是男人了,量力而行才是真正的男人,能穷就能富吗。
    记得去年窦豆刚住进白领公寓不久,有天晚上来串门,说:明天我生日,我请大家吃大餐。
    当时还以为她是请大家到饭店里吃呢,没想到她顺便还借了一些锅子、盆子。
    到了第二天晚上,大家才明白,那些盆盆罐罐里丰盛的大餐,都是她自己花了大半夜的时间做出来的。
    黑驴对窦豆的一见钟情,哦,不,一见入心,人家都投入菊地的怀抱里了,咱才不承认对她一见钟情过。
    好感,对,就是对她的好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窦豆几乎满足了乡下人对媳妇的所有憧憬:
    长得好看,对人善良,会做饭,会勤俭持家,会精打细算,会疼人……
    有了窦豆,以后这样的聚餐在白领公寓就很经常了。馋嘴了,就去买食材,让窦豆做给大伙吃。
    第一次聚餐以后,黑驴记住了窦豆的生日,这就是窦豆,自己的生日,做好吃的犒劳别人。
    可能是饿怕了,黑驴一直对吃的抱着近乎崇敬的心理,能把饭吃到心满意足的地步,黑驴就觉得那已经是天下最难得的福气了。
    而窦豆的大餐,满满一大锅的各种肉食、素菜最能让他大快朵颐,吃得淋漓酣畅,非常满足。
    他常常觉得,跟窦豆作了邻居,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不仅能时常改善伙食,而且还能时不时过把大碗吃肉大碗喝酒的瘾。
    这样的日子,自己那受苦受累的父母,到现在也没能享受到。
    所以,每当白领公寓里聚餐时,黑驴总是会想起父母,而且奢望,如果能让窦豆过年时,也这样做给自己的父母吃多好,那也算他这个没本事的儿子,孝敬父母一场了。
    那对油漆工夫妻,不知从哪里捡来一只流浪狗。
    捡来了又不能像人家养宠物狗的人家那样宠着,到宠物医院做健康体检,打狂犬疫苗。
    给它穿上花衣服,扎着小辫子,系着蝴蝶结,给它洗澡,外出旅游都带着。
    而是把它拴在走廊里,每天只给两个干馒头,吃点剩饭或者喝点刷锅水。
    还不给吃饱,说狗吃饱了会得病,饿饿更健康。
    黑驴蹲下来,看着那条脏兮兮的癞皮狗,说:
    “你呀,命苦,换个人家,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人给擦屎刮尿,伺候老太爷一样,给你洗澡、刷牙,伺候着晨练、晚练,高兴了,还能爬到美女少妇腿上撒撒娇,你这叫遇人不淑,懂不?”
    从窦豆门前经过的时候,黑驴想:窦豆该睡着了?唉!有菊地看着呢,哪能轮到咱瞎操心。
    如果,我像菊地那小子那么有钱,又有个好身世,长得又帅,窦豆会不会喜欢我?
    人比人气死人!菊地是从那样的家庭走出来的,又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不论是气质还是风度,都是咱这一身高粱花味的乡巴佬没法比的,我要是窦豆,也会喜欢菊地!
    唉……难以逾越的鸿沟啊!不属于你的,再努力都不行啊。
    黑驴背对着门站了会儿,把耳朵上的香烟取下来,点燃了,猛抽了一口,扭头又朝窦豆的房门看了看,懒懒散散的往自己的小屋走去。
    走廊里昏黄的灯光,把他落寞孤寂的身影拉了很长。
    黑驴走得很慢,搞得跟在他后面的那个从外面带客人回来的女人,躲躲闪闪的也不敢超过他。
    黑驴一回头看到了他们,往一边让了让,那女人就带着客人快走几步,飞快的朝自己房间走去。
    黑驴第一次对那女人动了恻隐之心,心说:出来混的,都不容易啊。
    好歹没靠爹没指望娘,靠的是自己。
    黑驴进了房间,坐到自己的电脑前,拿起鼠标晃了晃,电脑屏幕清晰起来。
    qq上有买家给他留言,询问翡翠玉镯的事,黑驴赶紧回复了人家,买家已经下线,黑驴把相关图片、价钱等资料打包给人家发了个离线文件。
    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九点半,就上网查如何玩双色福彩,看了半天以后,似懂非懂间,这心里就毛了起来。
    黑驴呀黑驴,这必须6个红球、一个篮球全猜中才能获奖,有一组不对的,那就是打水漂啊,冲动是魔鬼,黑驴你穷骚个鸟毛呀?
    看看九点半过了,赶紧查今日开奖情况,他把自己手中的号码跟网上公布的一对比,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驴唇不对马嘴呀!两百块钱就这样没了,黑驴你个败家玩意儿!
    把手里的彩票随便往桌上一扔,心说,两百块钱买回来的纸头,擦屁股都嫌它硬!
    黑驴起身到洗手间里解个小便,拧开水龙头洗洗手,就着水龙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凉水,突然之间就觉得很饿。
    这才想起,晚饭只吃了一点窦豆吃剩的方便面,那叫开杯乐的方便面,面饼本来就不大,难怪不大会儿就饿了。
    咋就没问问窦豆喜欢吃啥呢?她是病人,没食欲,自己怎么就没设身处地的替她着想呢?方便面油腻腻的,窦豆当然吃不下了。
    记得以前在玉石吧里看过一个帖子,谈论女人生病了,想吃粥,男人不会烧粥怎么办?你会怎么选?
    有四个选项:a、现学熬粥。b、上街买罐头八宝粥。c、上街买粥。d、哪这么娇气,有方便面吃就不错了。
    当时看这个帖子时,还不以为意,没想到今天还就碰上了,结果,自己竟是那个最不会疼爱女人、最不受欢迎的男人。
    说到底,还是自己不会疼女人啊。今天自己应该现学熬粥,唉!太粗心大意了。窦豆本来就生着病了,饭再跟不上,身体恢复就慢啊。
    自己生病时,想吃街上的朱师傅荠菜包子,人家窦豆可是跑了很远给自己买回来的。女人天生就是比男人心细啊。
    黑驴跑厨房里这里扒扒,那里翻翻,翻出一个大大的白萝卜,拿水冲冲,就啃了起来。
    一边咕咂咕咂的啃着,一边坐到电脑前,对双色彩球的事还是放不下,又把打开的页面“如何玩双色彩球”的文字重新读了读,当读到“红色彩球选择6个(不论先后顺序)”时,黑驴嘴巴上就自言自语起来:“原来不问顺序呀,我以为连顺序都要跟公布出来的数字一样呢。”
    他把扔下的彩票重新拾起来,仔细的跟开奖公告上对照起来,“也许能中个小奖呢。”
    6个红球的号码对照一遍后,黑驴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停止了,他赶紧掐住自己的虎口,深呼吸半天,这才缓过气来,妈呀!全一样啊!就是顺序不一样!
    黑驴一下子蹿起老高,抱着椅子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儿,他觉得这事太不靠谱了,一点都不真实。
    他可是听说,这个头等奖,钱不少啊,但是多到什么程度,他当时也没上心,最起码也是个百万富翁了。
    他颤抖着,按耐住心里的激动,认真地继续研究,他这一百多注能得多少奖,算的结果把他吓一跳,他心说,没到手的东西,都不能算自己的,说不定这就是个梦呢。
    现在,他一定要沉住气,不能高兴得太早,省得到了那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他仍然忍不住要想很多,要这些钱干什么?当然,第一件事就是请父母到老家县城里最好的五星级酒店中兴大酒店,大吃大喝一场,奢侈一场,堕落一次!
    记得老娘刚病逝那会儿,背了一屁股债的父亲整天喝着劣质的老酒,昏昏噩噩的,没有清醒的时候。
    自己就带着弟弟妹妹到城里讨饭,有一次遇到人家娶亲的摆喜酒,喜庆的日子人也豪爽,人家给了一摞烧饼,兄妹几个把人家吃剩的吃掉了,还有几个完整的没舍得吃,带回家给父亲吃。
    父亲接过还带着孩子手温的烧饼,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头唔唔的哭了起来。
    那时候,黑驴就发誓,将来有钱了,一定让父亲吃香的喝辣的。
    再在县城里小白桥旁边那个富贵竹小区,给父母买一套最贵的公寓,也让父母像城里人一样养尊处优,吃饱了没事,每天一早起来,就到门口的广场散步、跳舞、练太极拳。
    这可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努力奋斗的动力啊,娶媳妇还是放在其次的。
    如果有钱了,可不可以向窦豆求婚呢?窦豆不是个贪财的女孩子,她更注重的是一个人的整体素质,就是有钱,她也不一定看得上我。
    我是地上的蛤蟆跳呀跳,窦豆是天上的天鹅飞呀飞。
    咱俩类别不一样,它走的路线更是天壤之别啊。
    再说了,一个人如果既想要鱼,又想要熊掌,那会不会太贪了,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钱和窦豆对他来说,无疑都是今生今世最珍贵的,是让自己只能仰望的月亮。
    得了一样就已经是奢侈了,人是不能太贪心的。
    就像小时候娘一再给自己讲过的故事,说某人寻到了藏宝洞,因为太贪心,一再往自己口袋里装金银珠宝,装啊,装啊,同去的人一再提醒他,适可而止吧,再不走,等太阳出来,就被晒死了。
    可是那么多的财宝,怎么忍心放手呢?怎么能收得了手呢?
    同伴都走了,只有他还在装啊,装啊,装。直到太阳出来,把他晒死在藏宝洞里。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黑驴不知不觉靠在椅子背上睡着了。失恋的痛苦和沮丧从他脸上,一点都看不到了。
    很平静,很纯洁。
    早上醒来时,他的怀里还紧抱着啃了一半儿的白萝卜。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窦豆昨晚怎么样?病情是否有了好转。
    到窦豆家时,他看到菊地正端着一碗粥递给坐在床上的窦豆,菊地得意地问黑驴,“怎么样?现学现卖,我熬的米粥还行吧?”
    黑驴的脸有些紧绷,想扯出一个笑都不容易,他想,看来还是菊地更在乎窦豆。
    或者根本就是这家伙也在网上看到了那个帖子?
    或者是,窦豆跟菊地更随意亲密些,主动跟菊地说要吃粥的?看来,窦豆对自己还是客气生分些。
    想到这儿,黑驴心里有点酸,有点失落。
    他硬生生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窦豆要吃粥的?”
    菊地从厨房里拿了一个汤匙递给窦豆,说:“那还不简单吗,我问的呀。”
    黑驴想,是呀,问问不就行了,就这么简单。
    问题是自己潜意识里就怕麻烦,脑子懒惯了,根本就没有问一问那根弦,心里只想着方便面简单了,自己一贯就是那样对付的,根本没想到病人要吃什么。
    “窦豆昨天晚上就没吃什么,该饿坏了吧。”黑驴直来直去的说。
    菊地一听这话,就板着脸冲窦豆晃了晃拳头,说:“昨天我要给你带吃的,还对我说黑驴给你买晚饭了,骗我有什么好处?害自己饿着肚子,要不是看你生病了,我非揍你不可!”
    窦豆端着碗,嘤咛一声往一边躲的样子,很满足很幸福很享受,一点都不顾及黑驴的感受。
    这让黑驴很是郁闷,心说,白眼狼,终日里都是白疼你了,有了情郎,就把我这哥哥丢得一干二净,昨天是谁趴在我怀里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是谁?
    菊地那张不要太可恶的脸,假装生气的样子不要太骚包、太辣眼睛,黑驴想,自己就演不出这么一副熊样来。
    但是,这副熊样子备不住女孩子喜欢呀。
    黑驴在心里磕碜地起鸡皮疙瘩。
    就是以后自己有钱了,还是一副土豹子样,学都学不出菊地那可恶的熊样来。
    没话找话,黑驴问了声吃的正香的窦豆,“昨晚睡得还好吗?”
    窦豆只顾埋头苦吃,嘴巴里“嗯”了一句。
    菊地代为回答说:“睡得不要太香,还打呼噜,像个猫咪。”话是对着黑驴说的,眼睛确是看着窦豆,还一脸的宠溺,黑驴实在看不下去,真想当面呕他一脸。
    你就故意在我面前摆出那副熊样子气我吧,等哥有钱了,我立刻,马上,旋即,也找个媳妇,在你面前嘚瑟。
    窦豆停下勺子问道:“真的假的?我还打呼噜?”
    菊地坐在床边上,宠溺的刮了下窦豆的鼻子,说:“打啊,像打雷一样。”
    窦豆娇羞地说了句上海话,“哈刚八刚,阿拉不相信。”吴侬软语,人比花羞,咳咳咳,也不避点人。
    人形电灯泡的滋味啊,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黑驴看着两人亲昵的样子,忍不住窝气窝得胸闷,气呼呼的去卷自己的铺盖卷。
    左手一只枕头,右手一只被卷,嘟嘟囔囔着往外走,“鸠占鹊巢,哥可是冻得一夜没合眼!”
    窦豆把空碗放在菊地手里,歉意地说:“对不起哈黑驴,把这茬儿给忘了,其实,我这里还有多余的被褥,你也不过来说一声。”
    菊地也是一脸的歉意,“真不知道这是你的铺盖,罪过罪过,等窦豆好了,我请客谢罪。”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黑驴更窝气了。
    一对狗男女,就会放马后炮!
    简直想直接跟他们绝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