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春林确实出事了。
    不过，
    囿于组织纪律，蔡茉莉并没有透露太多消息。
    以孙春林部委高官的显赫身份，曹启强可以轻易断定，约谈对方的只能是最高检或者中纪委，
    至于具体原因谁都搞不清楚。
    不会跟县长父亲有关吧？
    就因为孙春林给老朋友寻求治疗途径，亲自出面跟京城肿瘤医院方面托关系、打招呼，就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给盯上啦？
    曹启强忽然有些内疚。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实在对不起热心肠的孙叔叔。
    “小曹！”
    曹启强正在胡思乱想，杨丽萍匆匆而至。
    她看上去神色焦急，
    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你快去看看吧！京城来的专家医疗团队都在收拾东西，好像说今天晚上就要全部撤离！”
    “没搞错吧？全部撤离？”
    “我听得清清楚楚，一个都不留！”
    “娘希匹！”
    一桩桩一件件烦心事接踵而至，曹启强的承受力也是有限的。
    他确实跟段胡子商量过，鉴于父亲曹建民的病情趋于稳定，可以允许部分医疗专家先行撤离。
    可是，
    京城专家医疗团队全员离开又是几个意思？
    撂下病情危重的父亲不管吗？
    哪里的病人不是病人？！
    你们作为医学专家主治医生的职业操守又在哪里？
    老子是不是太给你脸啦？
    曹启强打算找段鹏等人问个清楚，恼着脸朝门外走去。
    果然。
    刚从隔壁会客室出来，就看到不少医疗专家团队成员大包小包汇聚在一起，随时准备出发的样子。
    “你们什么情况？”
    曹启强拦下一名医疗专家询问。
    对方给出的答复是，
    刚刚收到来自京城肿瘤医院的紧急通知，让医疗专家应急团队全体成员做好准备，连夜乘坐红十字会的直升飞机返京！
    “那病人怎么办？”
    曹启强实在有些气恼。
    指着1号特护病房质问道。
    对方摊手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我尼玛！
    曹启强差点儿就要爆发了！
    他可以照顾医疗专家们的情绪，包括认同不浪费公众医疗资源的公平观念，但是眼睁睁看着急需救治的父亲躺在病床上，
    这种被抛弃的感觉实在让人心寒！
    “段院长呢？我想跟他谈一谈！”
    “好像是在病房吧？”
    曹启强强压怒火，大步朝1号特护病房走去，推门一瞧，发现段胡子正指挥医疗专家收拾便携式医疗设备。
    白大褂都换下来了！
    看样子也准备随时撤离。
    “段院长！”
    曹启强跟对方打着招呼。
    关注点却在病床上的县长父亲。
    只见形容枯槁、脸色黢黑的曹建民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呼吸均匀，神态安详，比之前的状态确实好多了。
    段鹏凑了过来。
    “小曹，我正想找你呢！”
    “找我干什么？有必要给你们搞个欢送仪式吗？”
    曹启强语气不善。
    他已经隐隐觉察到什么。
    前脚远在京城的孙春兰叔叔被国家有关部门约谈，紧接着，段胡子带队的京城顶尖专家医疗团队就要撤离？
    这绝逼不是巧合啊！
    人走茶凉，
    也太势利眼了吧？！
    段鹏也意识到曹启强的不爽，耐心劝解道：“这么说你都知道啦？非常遗憾，院里紧急通知撤离金山县，我们专家医疗团队就算想留下，也没有任何理由对不对？再者说了，本次京城肿瘤医院在没有得到上级指令的情况下，派遣专家医疗团队驰援金山县，是否涉嫌公权私用等违纪违规等等问题……”
    “你不用解释了！”
    曹启强抬手打断段胡子，
    神色严峻地质问道：
    “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曹建民的病怎么办？这就不管啦？打算一走了之对不对？你们他妈的算什么狗屁医疗专家？！见死不救！还尼玛白衣天使？一群毫无职业道德、见风使舵的狗腿子罢了！”
    “小曹，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呀！无论如何你不能骂人！”
    “骂你怎么啦？如果不是顾及省厅督察组的公职人员身份，就你们这帮医疗流氓的做派，老子早他妈大逼斗招呼了！”
    “你……”
    段鹏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不敢跟曹启强发生冲突。
    毕竟，
    这里是金山县地盘！
    天高皇帝远。
    万一闹出什么事情来，恐怕叫天天不应。
    更何况，
    汉东省“打团除恶”专项行动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曹启强，兼任金山县督察组组长，
    督察组里很多警察都是带枪的！
    何必触霉头？！
    段胡子尽量缓和口吻，试探着问道：“那你说怎么办啊？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院里紧急通知撤离，我们医疗专家团队不能不执行吧？”
    “带病人一起走！”
    “啥？”
    “我的意思是转院治疗！用你们的飞机把曹建民接到京城大医院去救治！这也是我唯一的请求，还希望段院长仔细考虑！”
    嘶……
    听到曹启强赌气发出最后通牒，段鹏倒吸一口冷气。
    不过，
    这一提议倒也颇具可行性。
    就在这时，
    病床上的曹建民突然惊恐地睁开眼睛，
    情绪激动地嚷嚷道：
    “不！我死也不回去！儿子，我不去京城！这把老骨头就扔在金山县了！你不能把老子往火坑里推呀！”
    “现在你说了不算！听我的！”
    曹启强怒气冲冲地说道。
    他并不清楚县长父亲到底害怕什么。
    死也不回京？！
    难道京城是刀山火海的鬼门关吗？
    还是有着诸多仇家磨刀霍霍？
    管不了那么多了！
    就曹建民肺癌晚期的严重病情，留在医疗条件有限的金山县医院，后果可想而知。
    人命关天！
    肯定不能由着对方性子胡来！
    曹启强当机立断，异常强势地替县长父亲做出转院安排。
    让段胡子抓紧时间做准备。
    此时，
    段鹏已经想明白了。
    转院建议无疑是两全其美的做法。
    身为医疗专家的他还是有职业操守的，如此一来，既没有违背院方撤离金山县的指令，又能继续对病患曹建民进行治疗。
    段胡子等人离开后，1号特护病房内只剩下曹家父子。
    曹建民似乎打算认命了。
    他缓缓抬起胳膊，试探着拉住儿子曹启强的手。
    就像抓住生命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语气更像遗言！
    “儿子，你还是太年轻了，根本不知道官场你死我活的险恶啊！这么多年了，我为什么不敢回京城？就是因为京城有太多贪官污吏恨我不死！他们位高权重，沆瀣一气，想整老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回京之后我出了什么意外，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儿子，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追究，有多远走多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