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两夜一天
作者:前后卿   纸马香铺最新章节     
    “.......”
    好罕见的沉默。
    是不知道我们车票的全程需要多久吗?
    还是......
    还是,我又听不见了?
    车厢内嘈杂的要命,我不确定公输忌是否说了话,只得再次往他的方向贴了贴。
    我们还未坐入座位之中,周边又是好奇心浓烈的年轻人。
    这一下,又吸引了不少好奇,揶揄的目光。
    其实,那些目光在我这几日少数有清醒的时间里面,经常有出现,而且往往看完我们二人,眼睛就会落到我们的手上。
    这也是能够理解的事情。
    毕竟我们手上的木连理着实比较醒目,如同一个镣铐,牢牢锁住了彼此。
    而且公输忌通常只用木连理的牵引力为我引路,并不曾逾越牵手。
    于是.......大老远看到两个相隔很开,并不曾牵手的男女被东西牵扯在一起走,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分外奇怪。
    纵使我如今已经坦然接受,但偶尔也免不了被人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换作从前,我是会回答的。
    但如今情况不同,车厢嘈杂,我......我又情况不明。
    最好还是免除这些情况的存在。
    我将我袖口的衣服拉下,遮挡住手上的木连理,顺势牵住了公输忌,口语:
    “...再说一遍吧。”
    公输忌仿佛被灼烫一般,下意识的缩了一下,意识到不妥之后,他又回握住了我的手。
    他牵着我,却别开了眼睛,不敢和我对上眼神:
    “.....两夜一天。”
    这回换我有些沉默:
    “我们这是第一个夜晚...?”
    点头。
    我如今确信确信公输忌刚刚没有说话,就是单纯沉默。
    因为,这趟车程,着实是有些痛苦。
    两夜一天.....
    最重要的是,硬座。
    “这不会也是我刚刚买票时候的选择......”
    我再次发问,公输忌再次点头。
    沉默,漫长的沉默。
    难以相信那个人是我,昏沉无比,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也完全没有注意细节,不计较后果,甚至会进行或长或短的断片。
    公输忌牵着我坐下,给我调整好了靠椅:
    “......没关系,不用在意这些,你前段时间的情况更差,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以后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公输忌将靠窗的位置给了我。
    是以,我非常轻松就可以看到月色正被无垠的黑暗裹挟。
    黑夜在永无止境的沉沦,就如同.....我一样。
    “我从前耳力很好的。”
    良久,我终于找回我的声音:
    “......一度引以为豪。”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讲这些。
    也许,是因为我如今已经没有人可以讲这些事情了。
    公输忌似乎有些想要避开这个话题:
    “.....会治好的,一定会治好的。”
    “对了,我弄个东西给你。”
    公输忌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盒子打开,内里是一些布团,针线等东西。
    我甚至看到了顶针戒,还有大小不一的银针。
    这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里,堪称装备齐全。
    公输忌选了几块锦缎,还有小棉花,团成不到小拇指节大小的小团子,随后穿针引线。
    手指翻飞之间,几分钟之内就将两个做工精致的小东西塞给了我。
    公输忌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放缓了声音:
    “出院前,医生曾经和我探讨过这件事,他说你那时候的情况,很可能是人体的保护机制作用下的结果。”
    “原先我们想的是换院救治,但被你否决了。”
    “我现在又有不同的想法,我能察觉到,你大部分断片的情况,都是在人多,嘈杂的情况下发生的.....”
    “所以,我觉得有时候可以适当放弃一部分的声音,来保护自己不陷入那种情况......”
    公输忌有些欲言又止,我却明白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那种情况’=‘精神游离’。
    我如今偶尔清醒偶尔糊涂,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那夜的声响太多,导致我一到人多的地方,就会开始一种名为‘自我封闭’的状态。
    而小部分的可能性.......
    我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将那副新鲜出炉的小棉花耳塞带上。
    果然,带上之后,周遭的杂声减少了许多,脑袋里的疼痛也少了不少。
    公输忌的声音隔着耳塞传来,仿佛游离在世界之外:
    “感觉怎么样?”
    我调整了一下耳塞的弧度,调节到刚好可以隔绝一部分噪音,又可以听清楚身边人说话的合适状态,才回道:
    “非常好。”
    比我要好太多太多。
    我其实从小就不太擅长精巧的手工活,所以在刚开始做纸人的时候,才没有任何的优势。
    二叔从前总说,我的手指不是手指,而是小棒槌。
    小棒槌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活动能力的,所以才不擅长手工。
    不过从前也没有什么手工活需要我做,从前有家的时候,从来都是二叔做精细的活计。
    ‘从前’呐,真是熟悉,且美好的字眼。
    我再次抬眼的时候,是绿皮火车再次停靠站点的时候。
    绿皮火车的一站其实起码得有半个多到一个小时小时,可一直到耳塞盖不住的巨大嗡鸣声响起,我才恍然回神,察觉到莫名失去的时间。
    公输忌那张堪称人神共愤的脸,还在我的身边,他神色不变,似乎一直在等我,十分自然的接上了说是刚刚,其实是一个多小时前的话题:
    “我的绣工不算太好,还以为你会不合适。”
    太过自谦了。
    这水平,甩我八百条街,还带来回的。
    我摇摇头:
    “很好,很舒服。”
    “是我的情况有些糟糕。”
    是的,哪怕万分不远,但情况就是如此......糟糕,很糟糕。
    不单是我的身体,还有整个世间,都糟糕的要命。
    公输忌似在斟酌语句,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沉重。
    这样不太行。
    我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一个值得一问,又刚好能岔开沉重氛围的话题:
    “话说,我最糟糕的半个月里面,我平常的吃穿住行.......”
    有什么比人生消失大半个月更恐怖的事情吗?
    有。
    失忆半个月。
    有比失忆半个月更恐怖的事情吗?
    有。
    和一个帅哥一起被锁住半个月。
    虽然,我相信公输忌这种连牵手都不愿意逾越的人,不会做出什么。
    但,确实是有些好奇那段时间里面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