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荻花也是一种意……砍荻花也是一种意……”
    对于王尘的嘀嘀咕咕，江雪淡然道：“其实本不该现在就告诉你的，因为想着这件事又何尝不是一种意？如此你便会分心，本来只是为了砍荻花而砍荻花，搞不好整个心思都变了。”
    “您说的对，我的心已经乱了……可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这一关迟早要面对的，就算你摸到了‘斩荻花’的意，之后再磨炼其他‘意’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去这样想。”
    江雪顿了顿，夸赞道：“但我从你身上看到一股倔强劲儿，仿佛摸不到剑意就会一直砍下去。”
    “倔强吗？”
    王尘笑笑，过往的记忆涌上心头。
    还得是那两年半的工作教会他的，行情扑朔迷离、甲方需求模糊、产品经理反复无常，在工作中想要靠努力就能取得想要的成果……太难啦……任何从地球来的，大概都会有这股倔强劲儿吧。
    “只要努力就有收获，实在是件很幸福的事。当然，主要还是您给我指明了道路，不然走错路再努力也是白费。”
    江雪抬了抬眼皮，笑道：“你这话怎么似有万千感慨，老气横秋的。”
    王尘不置可否，重新把心思放回了练剑上，有了刚才的指导，这次他全身心投入，一上午的时间匆匆驶过，午饭都忘了吃，还真就隐隐体会到一种感觉。
    就在他想要更进一步去触碰时，却被一段小插曲给打断了。
    “尘！”
    刚从望舒客栈的木桥上飞过，派蒙敏锐地发现了在河边练剑的王尘，便高声向他打招呼，第一声没得到反应，她又迅速飞近了喊道：“尘！”
    正在与莫娜交谈的荧这才看见王尘，也看见了王尘一剑剑划过的神韵，立刻意识到此时不能打扰，想追上去拉住派蒙，结果还是被派蒙喊出了第三声。
    王尘从某种玄妙的状态中退了出来，心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随后才注意到已经高过头顶的太阳和身侧被荧捂住嘴巴的派蒙。
    “唔，唔唔……”
    荧叹了口气，脸上带着歉意道：“抱歉，派蒙不懂，把你喊醒了。”
    派蒙瞪大了眼睛，从荧怀中挣脱后皱着小脸儿问道：“什么意思，我不会做了错事吧？”
    “你把尘从难得的修行状态中打断了。”
    “啊？我、我只是喊了两声……对不起！”派蒙摸着脑袋低头认错道。
    “哼！都怪不明飞行物打乱了主人的修行！”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我用私房钱请你们吃顿好吃的吧……”
    事已至此，再怎么责怪也无用，王尘无奈一笑：“算了，时也命也，我再努努力，不缺这一次机会。”
    “时也命也……你这么说我心中好过意不去啊！对了，我们刚认识一位很厉害的占星术士，就是后面那位阿斯特拉姬丝·莫娅——什么来着？”
    “是阿斯托洛吉斯·莫娜·梅姬斯图斯吧。”王尘修正道。
    “对对对，让她帮你占卜占卜，看你想要做的事情能不能成功吧！”
    “派蒙，你忘了吗，我说过占星术是用来洞察真实、观测命运的严肃知识，不是用来打杂的，如果凡事都靠占星术解决，就会被星空放弃的。”
    莫娜双臂抱胸，警惕的看向王尘：“而且，你怎么知道我的全名？”
    “有幸在《蒸汽鸟报》上见到过。”
    莫娜眼前一亮：“是粉丝呀！但、但是，就算是粉丝我也不会轻易施展占星术的哦。”
    但但但是，《蒸汽鸟报》的稿酬是自己最大最稳定的收入来源，没有之一，如果对读者的态度太过强硬，一旦传出去，不仅实验器材、古书、星盘都没了，填饱肚子也真的要成问题了！
    所以她又假意咳嗽一声，闭上一只眼睛打着没人能懂的信号：如果有合适的理由，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派蒙焦急地咬住大拇指汲取智慧，还真想到一套说辞：“莫娜莫娜，你不是让荧扮作你的弟子，并且为了预防在对手面前穿帮要提前练习吗！为什么不能趁这个机会呢？给弟子展示力量绝对算是正事吧！”
    本欲解释自己其实不是粉丝，但听派蒙这么一说，王尘也有些好奇自己的命运了，便默不作声，用期待的眼神望着莫娜。
    “派蒙这次说的还挺有道理的。”荧也表示认可，对派蒙竖起了大拇指。
    “好吧好吧。”有了台阶，莫娜暗自松了口气，向王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尘。”
    “嗯……要占卜的是关于剑术的发展，也就是实力的成长，让我来看看……”
    莫娜双手划圆，凭空展现出一轮映有星空的水占盘，然后进行了外人不能理解其含义的摆弄，却忽然眉头紧皱，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王尘。
    比王尘更紧张的是派蒙，自知做了错事，害怕无法弥补，她急忙追问道：“怎么了？不会很糟糕吧？！”
    “抱歉。”
    派蒙吓得嘴巴都张圆了，才见莫娜隐没水占盘，继续说道：“抱歉，你的命运很‘满’却尽是迷雾，努力拨开迷雾之后却只剩下了‘空’，直白的说——我看不透。”
    “但这很奇怪。”莫娜又看向荧，“与荧布满拨不开的迷雾的命运不同，尘的命运很容易就能看清，可没有人命运会是空的……”
    派蒙的嘴巴合上了，眼睛却睁的更大了。
    王尘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表演出在沉思的样子。
    唯有荧真正沉思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说，尘是‘不存在于世上的人’？”
    “不。”
    莫娜摇了摇头：“就算是‘世外之人’，只要和其他人有所交集就一定会产生命运交错的痕迹，正如我们现在在交谈，再怎么空白也该留有与我的命运交错的痕迹才对。我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尘的命运被隐藏了。”
    “被隐藏？”王尘一愣，怎么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呢？
    “我只是直白的说出我所看到的，不打算对此做出正面或负面的评价，但是答应的事没能做到，我很抱歉。”
    “……时也命也，没关系，能告诉我‘隐藏命运’这种事要多大的能力才能做到吗？”
    “不知道，我还从没遇到过……”
    莫娜攥紧了拳头，表面平静，内心却在不断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对这种命运不感兴趣那肯定是假的，但她深知正是无法更改、无可违逆，命运才会被称作命运。
    也就是说面对能隐藏尘的命运的背后之人，只能接受命运的自己的所有窥探都是徒劳。
    她无力地松开了手，对荧和派蒙说道：“我们走吧……再晚点怕是要错过与师父对手的继承者碰面了。”
    “稍等！”
    荧还有话想跟王尘说。
    “申鹤前些天找我们打听过你的动向，不过你只是让我们多关注关注她，却也没有告诉我们动向，你是在故意躲避吗，回去之后我可以告诉她吗？”
    “她这几天没出过什么问题吧？”
    “没。”
    “那就好，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我明白了。”
    等荧和莫娜离开后，对岸的江雪望着河面叹道：“可惜喽，你失去了一次顿悟的机会。”
    “我的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拿到手中只是时间问题。”
    “好，不枉我故意没有帮你拦住她们！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我再激励你一下，领悟剑意不仅在武道上是一个新阶段，对神之眼持有者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提升，那代表着可以自创真正的战技了。”
    “真正的战技？！”
    “一法通则万法明，你就不好奇将意志作用于元素战技是什么样子吗？”
    为了这句话，又是七天过去，虽然没有再进入过顿悟状态，但王尘踏踏实实地抓住了‘斩荻花’这种意。
    如果说以前的剑是手臂的延伸，剑气是剑挥动时产生的附加产物，从这一刻起，剑真正归属于身体了，而剑气代替剑成为了手臂的延伸。
    剑气可以按照意志自由地收敛、释放，可以一定程度上伸展、压缩，可以更加锋利也可以更加滞钝，并且在剑气的作用下出剑的速度也加快了，仿佛不再是剑挥动时逆着元素力带起的风，而是既定的目标在召唤着剑刃前往。
    当然，目前仅限于目标是荻花的时候才有这些感觉。
    “下一步要练习什么，砍石头吗，我感觉我现在能砍得动了。”结束一天的训练之前，王尘向江雪请教道。
    “荻花穗多、乱、难，在让人感到棘手的同时会反向逼迫你全身心去想着怎么斩断它们，石头独独一个硬字，效果要大打折扣，不如重拾剑术。你常用的那套是叫做西风剑术吧，练那个就挺不错的。”
    “剑术……万物皆有意，一套精心打磨的剑术肯定也蕴含着意，您是说让我去领悟西风剑术的意？”
    “悟性不错但还不够，剑术是死的，创造剑术的人也不在了，可你和你的剑都是活的，你给它什么意它便是什么意，何须领悟？”
    看着王尘沉思的背影，江雪把空杆收起，难得的主动回去吃晚饭了。
    有段话他没说出来，剑术是死的，创造剑术的人也不在了，可当初创造剑术时是根据剑意推演而来的，或迟缓或紧凑，或稳重或轻佻，或凌厉如电或细水长流，剑术是死的，所能容纳的意也有个大致的范围，绝不可能真的给它什么意它便是什么意，这点就要靠王尘再去自行领悟了。
    不过这天晚上又发生了一段插曲，这次不是小插曲，是大插曲。
    一场不期而遇的流星雨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