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慎失笑道：“伏昕啊……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话，会害死姐姐？”
    伏昕笑道：“怎么会呢？微臣说的都是事实，这里确实是微臣和伏绾的家。
    “我求了祖母好久，才让她说服我父亲同意我娶伏绾。”
    伏昕从宫中述职回来，连盔甲都没来得及脱，就赶了过来。
    足以看出，他有多想见到她。
    “怪不得姐姐非要出宫……
    “怪不得不愿和母弟同住……
    “怪不得她不愿我过来……”元慎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元慎不快道：“同姓不婚，你如何娶她？
    “我可没听说，姐姐要随父姓‘商’。”
    伏昕再度笑道：“所以我求了祖母，让我也改随母姓。”
    元慎不信：“这怎么可能……
    “大将军就你一个儿子，无论是他还是大长公主，怎么可能同意……
    “你一旦改随母姓，无论是伏家还是你母亲那边的宗祧和爵位，都无法继承！”
    “我才不稀罕从老一辈手里继承来的东西；
    “伏绾想要的，我都会自己去挣；
    “她不喜欢的，我就不做。
    “她不喜欢男人纳妾，我就保证永远只有她一个女人；
    “她不喜欢晨昏定省、耳提面命，我就分家和她搬出来住；
    “我不会动不动就赶她出去，更不会强迫她做不想做的事。”小伏将军意气风发，确实应了碧莲那句“女人都会喜欢小伏将军”。
    只是伏昕的话，在元慎听来异常刺耳。
    元慎见了伏绾，之前的欣喜之情全无。
    他脑子全是伏昕和伏绾在这座大宅子各处翻云覆雨的场景。
    他以为那张床，只有他和伏绾一起睡过，现在看来，伏昕睡得次数可能更多。
    伏绾抚着肚子，等着元慎开口。
    “姐姐，父皇说，可以让姐姐做太子妃，但是……
    “要把孩子打掉。”元慎篡改了圣上的意思。
    他费劲唇舌才令皇上同意，让伏绾复为太子妃；
    可伏昕刚才的话，让他怀疑，这个孩子的血脉。
    毕竟，伏绾确实说过，“谁说是殿下的孩子了？”
    伏绾好不容易同意回宫，他不想错过这次的机会。
    他可以不介意伏绾和伏昕私定终身，也不会介意这个孩子。
    只是，这个孩子断断不能生下来。
    伏绾略带惊讶，笑问道：“哦？那晚你说想要孩子，如今我怀了，你却要我打掉。
    “怎么，突然又不想当爹了？”
    “想啊……我做梦都想当一个好父亲。
    “可是我没傻到，混淆皇室血脉。
    “还是那句话，我可以当姐姐和别人的孩子，没存在过。”元慎冷冷地说道。
    “是么？上次我说不是殿下的孩子，殿下今天总算信了。”伏绾笑靥如花，元慎猜不透她的心思。
    元慎问道：“那姐姐是找连翘来替你把孩子打掉，还是我立刻派人回宫找太医？
    “我知道姐姐信不过东宫的良医所；姐姐复位后，可慢慢整顿。”
    伏绾嗤嗤地笑道：“谁说我要打掉孩子了？
    “既然不是殿下的孩子，殿下就更没资格决定这孩子的去留。
    “我突然想做娘了……”
    元慎轻声提醒道：“姐姐，这孩子和太子妃位，你只能选一个。”
    “我也提醒殿下，保住孩子，我才会答应你回宫。
    “那日我曾说，是你想接我和孩子回宫，不是我上赶着求你接我。
    “这句话到现在仍旧有用。”伏绾正色道。
    “既然这样，我只能祝姐姐母子平安。
    “回宫的事，当我没提过。”元慎狠心说道。
    他也是有底线的，他做不到无条件包容伏绾。
    他知道不可能，但他希望能听到，伏绾求他；
    希望能听到，伏绾说愿意打掉她和伏昕的孩子，跟他回宫。
    可惜他又要失望了。
    伏绾只淡淡回了句“谢谢”，便让云雾送客；
    又让侍婢叫伏昕进来。
    元慎刻意走得很慢。
    他听着伏绾对伏昕的关切之语，然后是伏昕脱盔甲的声音……
    过了很久，都没有传来伏昕改姓的消息，更遑论他和伏绾的亲事；
    元慎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可惜为时已晚。
    他再次来到那座四进四出的府邸时，这房子已易主。
    伏绾当初买了十几座房子，如今她不过是换了一间来住。
    元戎和林子规都死了，是伏绾帮元慎扫清了障碍。
    总之这一世，元慎没有经历被废。
    三年半之后，皇上以一种不太光彩的死法暴毙——
    他死在了原本要嫁给儿子做太子妃的许鸣音的床上。
    一时间朝野震荡，许鸣音当即自尽。
    民间则更多是盛传“哎哟听说母女二人都伺候过皇上啧啧啧”；
    “还听说是母女一起哪嘿嘿”
    “她娘好像是皇后的亲妹妹，亲上加亲哪哈哈”……
    长安侯迅速休了长安侯夫人、许鸣音的亲娘，以撇清关系；
    许鸣音的母亲承受不住丧女、被休和流言蜚语三重打击，郁郁而终。
    元慎登基了。
    那个动不动就哭的小太子，长大了，但他依旧很喜欢微服出宫；
    只是不能再假借“陇西侯世子”的名义了。
    一日，他的马车差点撞到一个小女孩，方卫率喝道：“谁家的孩子，这么不懂规矩，往大街上乱跑！”
    “好了，别吓着孩子……”元慎掀起轿帘。
    他看这孩子没跟爹娘在一起，担心她遇到人牙子，便让方卫率把孩子抱进车里。
    可那孩子认生，怎么都不肯进。
    元慎见那孩子珠圆玉润，甚是可爱，惹人心疼，便下了马车，打算亲自送她回去。
    “陛……公子小心，这孩子认生，一抱她就……”
    方卫率还没说完，就被打了脸。
    那孩子被元慎抱起来，安安静静的，还在元慎脸上亲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沅沅……”
    “那你姓什么？”
    “叔叔刚才问名字，我已经说了；
    “如今又要问姓氏……
    “娘亲说了，不能告诉陌生人姓名。”
    “那沅沅为什么告诉叔叔你的名字？”
    “因为……叔叔好看。”
    方卫率郁闷了。
    他虽然不如皇帝陛下长身玉立，但脸长得应该还可以；
    怎么他一抱这孩子就哭呢？
    元慎一直没有孩子。
    虽然不至于影响皇位，可这到底是他的一块心病。
    他看到可爱的小孩子，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在沅沅的指导下，七绕八绕，来到一个名为“女医馆”的地方。
    元慎皱了眉。
    长安人尽皆知，“女医馆”是当朝太医令之女连翘最近开的医馆。
    如果能见到连翘，是不是……
    果然，从帘子后出来的，是连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