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绾见沈黎上任后，将典膳所打理得井井有条；
    便知道自己的路子是对的。
    她放开手，给了沈黎更多的权力。
    “往后，典膳所人员的增减、调动，均由沈典膳全权负责；
    “不用经过东宫长史指派、同意。”
    她更向皇后提议，希望东宫各机构可以和尚宫局一样，在小选中自行择人；
    而不是只能挑尚宫局剩下的。
    之前伏绾打压救了谢贵仪的第五惊鸿；
    皇后本就相当满意，认为这儿媳妇跟自己是一条心的——
    她哪知道，伏绾是为了报前世之仇？
    如今看她对东宫事务上心，更是欢喜。
    毕竟，东宫等于太子，太子又是她还活在人世的唯一儿子；
    伏绾对东宫上心，就是对太子上心。
    皇上更是不用说。
    他本就对伏绾有觊觎之心；
    伏绾这会儿就算把东宫拆了，他也不会有意见。
    伏绾给沈黎“升官”，固然是欣赏她的能力，不忍明珠蒙尘；
    可也不是全无私心——
    她想一点一点，培养“自己人”。
    一部分是，有利于执掌东宫；
    另一部分则是，对付羊脂，多半得从她对羊肉的忌口入手。
    而沈黎，刚好是那个可以把羊肉做得一点膻味都没有的人。
    起初，伏绾以为这只是夸张之语；
    那日尝了之后她发现，沈黎的技艺确实了得；
    如果是闭着眼睛尝，她绝对尝不出来这是羊肉。
    因为真的一丁点羊的味道都没有，只剩肉香。
    “羊昭训你应该知道，她吃不得羊肉；
    “稍微吃进去一点，身上就会发痒、起疹子。
    “她对羊的味道可敏感了；
    “哪怕有一丁点羊味，都逃不过她的鼻子。
    “可你用羊肘子上剔下来的肉做的福寿全，她竟然一点没闻出来。
    “尚食局的司膳尚且无法做到这种地步，可见你有多厉害。”伏绾夸奖道。
    这日，沈黎原本是来向伏绾述职，介绍典膳所的人员调动；
    二人谈完公事，伏绾特地将话题引到羊脂身上。
    沈黎冷笑道：“太子妃可别被她骗了，她精着呢！”
    “哦？此话怎讲？”伏绾见沈黎果然知道更多，便给沈黎赐座，让她慢慢说。
    “那时我刚到典膳所，不知是那帮人心思不在做事上；
    “还是有人故意给我使绊子；
    “总之没人告诉我，有人对羊肉有忌口。
    “我就用一般的法子处理了羊肉，虽然确实去了膻味；
    “可以她对羊肉的敏感程度，是能闻出来的。
    “后来典膳正将我骂了一顿我才知，原来东宫有位妾侍不能吃羊肉。
    “我心里气啊！
    “又没人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于是等她病好了，我把羊肉上的羊味处理得很干净，比那天干净得多；
    “故意混在其他肉里，就等着她不小心吃下去，浑身起疹子。
    “太子妃猜怎么着？
    “她能把混在猪肉和牛肉里的羊肉，一块不落全挑出来！
    “可见她是能分辨羊肉的，不是全靠味道。”沈黎回道。
    “那她有为难你吗？”伏绾问道。
    沈黎摇摇头：“这倒没有。
    “她只是派人把我叫过去，夸我羊肉处理得干净；
    “然后说她不能吃羊肉，她那份菜里的羊肉要换成牛肉。”
    伏绾大概知道羊脂在耍什么花样。
    “阿慎，听说之前你给别人送吃的东西，结果那人吃了差点死掉。
    “可有此事？”入夜，伏绾在枕边轻声问道。
    元慎惊讶道：“姐姐不会连羊昭训的醋都吃吧？”
    “为什么不呢？”伏绾故作不解。
    “羊昭训……她长得……你知道的呀！”元慎委婉道。
    “我怎么会知道呢？”伏绾笑问道。
    元慎叹了口气，只好承认自己贪图美貌；
    而羊昭训和“美貌”二字毫不沾边。
    “那若有一天，我人老珠黄，岂不是也要失宠了？”伏绾把玩着元慎的头发；
    等着他把话题拉回到给羊脂赏赐的事情上。
    可元慎只顾向伏绾求欢，哪还顾得上长得和瘦猴似的羊昭训？
    二人成亲近两个月，早已熟悉彼此的身体；
    几乎不需要任何挑逗，就可以感受到欢愉。
    伏绾发现旁敲侧击的方法行不通，于是第二天开门见山；
    询问元慎当初到底给羊脂赐了什么东西，她吃了差点丧命？
    “啊……那次啊……
    “那时她刚进宫不久，还是孺子。
    “她经常说自己不舒服。
    “太医说她面色萎黄，不用吃药，以肝脏食补为佳；
    “我也不懂啊……宫里人都不吃内脏的；
    “只好让典膳所看着准备。
    “最后准备的熘肝尖，她吃了更不舒服了，还差点没命。
    “我这才知道，她不能吃羊肉，连羊肝都不能吃；
    “那个‘熘肝尖’的厨子，喜欢加牛肝和羊肝一起做。
    “我觉得这事因我而起，就给她晋了位分。
    “姐姐若不喜欢，降了她的位分就是。”元慎笑道。
    这答案在伏绾意料之中。
    看来羊脂食髓知味，因过敏晋了一次位分，便还想再来一次；
    那日的福寿全，她早认出里面的羊肉，可还是故意吃了下去；
    如她所料，再次起了疹子；
    她吃了过敏的苦，却没能如愿晋位分——
    伏绾来了，元慎的心思全都花在了伏绾身上。
    别说羊脂本就不受宠；
    就算如秦夙之流，也没能从伏绾身上分得半分宠爱。
    不过元慎的话起码告诉伏绾，羊脂不仅对羊肉过敏，对羊的内脏也是过敏的。
    那……
    经过沈黎处理的毫无羊味的羊肉，她能认得；
    没有羊味的内脏，她还能认出来吗？
    伏绾有意试探沈黎。
    果然，沈黎不太愿意。
    最终还是伏绾保证，出了事由她一力承担；
    与沈黎与典膳所均无关联。
    沈黎才勉强做了一碗夹杂了羊内脏的牛杂汤；
    里面不仅有牛杂，还混入了羊腰、羊肝、羊肺、羊肠等等。
    这些羊内脏均由沈黎用古法处理过，毫无羊味。
    沈黎亲自给羊脂送去；
    果然，羊脂一口没动，只是将羊内脏一个个挑了出来。
    “沈典膳，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为何猪肉和牛肉里会混有羊肉；
    “牛杂汤里会混有羊杂？”羊脂问道。
    她并未发怒，只是望着沈黎。
    沈黎连忙跪下道歉；
    不过是说一些“自己年轻”“经验尚浅”“厨艺不精”等话。
    “你哪里是厨艺不精……
    “罢了，谁让我不受宠。
    “若是太子妃有忌口；
    “恐怕人还没进宫，你们就记得真真的。”羊脂叹了口气。
    沈黎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伏绾。
    伏绾冷笑道：“哼，她倒是会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