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大战之后
作者:千户陈公   东晋,我来了!最新章节     
    当一行人来到跟前时,陈望才看清他们浑身上下还是血迹斑斑,满脸灰烬,但无不透露出一股沙场征战大胜之后的欢欣鼓舞和冲天豪气。
    陈望忙回头对顾恺之轻声吩咐道:“命人去中院烧上几大锅开水,给将士们沐浴。”
    顾恺之领命,转身回了郡衙。
    众人下马,来到陈望跟前,陈安手指谢玄向陈望介绍道:“他就是北府兵的统领谢玄。”
    陈望心道,这是大舅哥,不能怠慢,堆起满脸笑容,赶忙拱手道:“久闻幼度兄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哈哈哈……”
    谢玄虽然满脸灰烬但双目炯炯,他看了看陈望,不禁愣了一愣。
    初次相逢,已有心理准备,但见到真人如此年轻还是有些颇感意外。
    只见眼前的前军将军、兖州刺史,身穿亮银铠甲,并未戴头盔。
    身材修长,剑眉细目,鼻直口方,面皮白净,瘦长脸型,一头乌黑的长发梳在脑后,挽到最高处别着一枚皮质小冠。
    此刻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虽然脸上带着些许灰烬和疲倦之意,但那两道赤红的眼神中难掩英武睿智之色,尤其是举手投足间浑厚的上位者气息勃然绽放。
    谢玄见过许多大晋功标青史的勇将重臣,如桓温、陈谦等,但如此年轻且气场如此强大之人,平生首见。
    遂不由自主地躬身一揖到底,朗声道:“末将谢玄拜见前军将军!”
    “快快请起。”陈望摆手,又向另一边的桓石虔拱手道:“镇恶兄也来了,辛苦,辛苦,哈哈哈……”
    桓石虔也是躬身一揖,声音有些嘶哑地道:“末将不辛苦,倒是前军将军及谯郡军民受苦了。”
    陈望自从站在大街上,嘴就没合拢过,他看了看他们身后的一些将领,有自己手下,还有些不认识的,足有二三十人,于是向后面拱了拱手,大声喊道:“诸公,不辞辛劳远赴淮北,得蒙诸公全力相助大破氐贼,谯郡之幸,万民之幸啊!”
    众人一起还礼:“末将等职责所在,分内之事!”
    谢玄躬身道:“前军将军不必客气,能为兖州效犬马之劳,我们甚感荣幸啊。”
    “好,好,大家里面请!”说罢,陈望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些人里面以陈望官职最高,谢玄、桓石虔等人皆请陈望先行,陈望不好再推脱,只得率先进了郡衙。
    来到大堂上,分宾主落座,陈望居中,左首是陈安,右首是谢玄,依次两边向下是桓石虔、滕恬之、毛安之、桓伊、江绩等人。
    陈望两只细长有神的眼睛含着笑意,环顾四周,高声道:“今大破氐贼六十余万,一赖皇帝陛下龙威庇佑,二赖在座诸公奋勇当先,此战,我大晋忠勇之士以一当百,驱胡虏如牛羊,”说着,陈望右手抬起指向上空,继续道:“这证明了一个道理,我们晋人并非羸弱不堪,胡虏并非不可战胜,只要我们上下一心,顺应天意,王师所至,收复河洛,一扫天下,指日可待!”
    大堂之上,一片肃静,只有陈望还未变声的尖厉稚嫩的声音回荡在上空,传出了回音,令人听后无不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这是六十五万北方蛮夷军队,囊括了所有当年永嘉之乱侵入中原的民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败在了自己脚下,摇尾乞怜,望风而逃。
    众人在座榻中一起拱手,面向陈望,高声喊道:“王师所至,收复河洛,一扫天下!”
    声音高亢而又雄壮,畅快淋漓,喊出了大家从未有过的心声。
    接着,陈望从座榻中站起,他面带悲痛,眼圈赤红,将手里装有热水的陶碗双手端起,再次高声道:“此水带酒,敬!北府军都尉封厉,以及在此役中殉难的众位将士!”
    座榻中的众文武赶忙站起身来,双手将陶碗举在空中。
    陈望和众文武默默地将陶碗里的水洒在了身前的地上。
    谢玄和在座榻中后排的北府军将领潸然泪下,其中传出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他们也是战斗结束后才知道封厉在谯郡东门外,拼死告之陈望援军已到的英雄事迹。
    一股悲伤凝重的气氛弥漫在了整个大堂之上。
    陈望刚抬起手来,示意大家坐下,忽听道大堂外有铁甲页子声音响起,只见从堂下走上两人。
    凝神一看,前面是自己英俊的另一个大舅哥王恭,后面跟着五短身材尖嘴猴腮的王忱,二人均带着一身尘土走上了大堂。
    王恭和王忱眼含热泪,来到近前,躬身施礼道:“卑职参见……见前军将军!”
    陈望从座榻中转出,双手将二人搀扶起来,虽然是短短的三个多月,但恍如隔世,似有千言万语无法一时表达。
    陈望定了定神,温言道:“孝伯、元达,你们鞍马劳顿,快坐下歇息片刻。”
    “是……前军将军身体安好,我们就放心了。”王恭上下打量着陈望,颤声道。
    “我还好,还好……”说着,陈望忽然心中一动,附在王恭耳边轻声道:“就是三个月没吃肉了,你带来没有?”
    王恭低声回道:“带来了,南中郎将和庾楷从历阳发来了几十车宰杀的猪豚、牛羊,还有稻米,因兵马有限,后续还会源源不断运来谯郡。”
    陈望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大舅哥是个有心思的人,没空着手来,我这里还要招待从外地来的数万大军呢。
    于是,他转身回到了座榻中,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就座。
    俗话说手有余粮心中不慌,陈望脸上再次露出了如春风拂面般的笑意,他展开臂膀双手按在案几上,朗声道:“诸公不远千里来到我谯郡,我总归要尽一尽地主之谊,虽然穷了点,但也绝不能令弟兄们空着肚子,今日午时,就在这前院内,我们一起大快朵颐!”
    众文武一起发出了哄笑,气氛在陈望自我解嘲的话语中轻松了许多。
    这时,顾恺之从后面走出,俯身在陈望耳边嘀咕道:“后面热水已烧红。”
    陈望点头,站起身来,向大堂内众文武高声道:“后院已烧开热水,准备好了布衣,请诸公稍微清洗一番,来前堂用饭。”
    大堂上的众文武闻听此言,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水汗水混杂一起,又臭又腥,大家高高兴兴地向大堂后面走去。
    等众人走尽,陈望吩咐顾恺之道:“快,把大锅架在前院和校军场,这里招待将领,校军场招待军兵,吃饱喝足,好好休息一番。”
    顾恺之顾不得施礼,赶忙转身向外跑去。
    陈望脱掉铠甲,穿上一身青色长袍,走出了大堂,来到前院。
    不多时,外面有军兵抬进来数口大铁锅,架在大青砖临时垒起的炉灶上,升起了火,加上水,有的蒸米饭和蔬菜,有的添加上佐料煮猪羊肉。
    他来回走在几个灶间,闻着飘出来的肉香味,不禁口水直流,忍不住询问做饭的军兵道:“可要炖熟了啊,如果半生不熟的会肠胃不适,令大人们上吐下泻,定当治罪。”
    军兵忙躬身道:“不敢,不敢,一定炖熟。”
    “打开,我尝一块。”陈望吩咐道。
    军兵赶忙掀开锅盖,只见锅里浓浓的汤水像乳汁般嫩白,从里面用叉子插出一块羊肉,递给陈望。
    陈望接过,咬了一口,两腮臌胀着呼出热气,烫得他呼呼直喘,差点吐了。
    但久违了的羊肉膻味和鲜味充斥舌尖,打开了味蕾,不柴不腻,身不由己地咽了下去,抬起袍袖,抹了抹嘴边的油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去了下一口大锅。
    一盏茶多的时间后,三个月没吃肉的他已经尝了个八分饱。
    正打着饱嗝,众文武从后院陆陆续续走出,几十个人都是腰扎丝绦,身穿白色布衣。
    陈望暗笑,这就跟现今社会中从洗浴中心刚出来的样子差不多。
    他赶忙招呼着众文武坐下,大家在前院中把案几围成一圈,坐在了座榻上。
    军兵们把饭菜端了上来,没人跟前满满一大碗。
    陈望挥手道:“先吃,先吃。”
    说罢端起大陶碗,率先吃了起来,前院中响起了一片唏哩呼噜的声音。
    肚子填饱了一半,前院里热闹了起来,谢琰前来拜见堂兄谢玄;
    桓石虔和桓伊祖上虽是两个县的但也是同宗,二人相谈甚欢;
    滕恬之则跟王恭、王忱、殷仲堪、郗恢等人本来就相识,都是建康世族子弟,聊得热乎起来;
    更有北府兵的将领们过来拜见陈安,和他汇报着在广陵练兵的情况,他们能从逃难的流民到今天的将领都是陈安从军中选拔出来。
    陈望本来就尝过了许多猪肉羊肉,再加上这一大陶碗,不禁打起了饱嗝。
    在他身旁的谢玄关切地问道:“前军将军无碍吧?”
    “无碍,无碍,心中高兴,还没打过如此大的胜仗,哈哈哈。”
    “这就好,这就好,贵部被围之时,舍妹即给我来信了,她无比牵挂,前军将军如有空闲,给她回个信。”
    陈望心中一阵感动,自己给她们的信还没有发出就被围困在了谯郡,惭愧,让她担心了。
    于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再问道:“幼度兄,你是怎么知道从西门这个切入点杀进来的?”
    谢玄把身子向他靠拢了一些,“东门牺牲了封厉,那边人数众多,南门是氐贼巨酋苻融中军所在,兵多将广,且外围还有张蚝、梁成第一道防线,如在这两处发起攻击,恐怕没有到城下就损失殆尽。”
    “方向对了,努力才有意义,”陈望点头赞许,继续问道:“那你到了氐贼并州军外面,为何一直按兵不动?”
    谢玄跟着点头,答道:“前军将军说的好啊,但没有氐贼全力攻城,分散注意力,即便是方向对了,末将再有十万人恐也难以解围。”
    “哈哈哈……”陈望大笑道:“幼度兄啊,你我当浮上一大觞,知我者,幼度兄也!”
    说罢,陈望端起身前陶碗道:“以水代酒,莫怪,请!”
    谢玄慌忙端起陶碗道:“前军将军言重了,末将在广陵就听闻您少年英雄,孤身北上,查明柏杰大人一案,大破鲜卑于虎牢关,攻取寿阳袁瑾,以一己之力扶新君上位,昭德殿怒斥桓温,夜袭天险硖石口和下蔡,涡水一战再败王猛,用兵如神,末将真是相见恨晚,以后还望前军将军多多教诲。”
    他一口气把陈望穿越而来四年干得事情如数家珍道了出来。
    陈望暗暗吃惊,这小子还真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战略战术跟我不谋而合,从未谋面却把我的事情了解得清清楚楚,将来可别成为对手啊。
    二人以水代酒,各喝了一大口。
    放下陶碗后,谢玄再问道:“末将有两事不明,百思不得其解啊,王猛为何回了长安换了苻融?而苻融为何突然开始攻城了?好像一步步都在向对我军有利的方向前行。”
    陈望隐去了陈安派人去长安找人运作王猛的事情,他抬头看着正沉浸在胜利喜悦中,不停探讨昨晚战况的众将们,笑道:“可能关中有急事吧,谁知道呢,这些年虽然氐秦对外扩张迅速,但内乱也没停止过。这个苻融嘛,年轻,经不起刺激,哈哈哈……”
    说完,陈望顿了顿,谦虚地道:“幼度兄过奖,这哪是用兵如神,都是凑巧,哈哈,还劳烦您亲率部曲浴血奋战解了谯郡之围,惭愧。”
    谢玄道:“此次谯郡被围,并非前军将军之过,实是氐贼势大,竟然在关东六州短短时间集结了六十五万大军,足可见其国力远非我大晋可比拟,真真令人匪夷所思。”
    “唉……我当初一见城外氐贼也是惊讶,军力是其一,王猛手下将领的执行力更令我意外,大雪之夜,长途奔袭……”想起那天早晨发现被围困,心有余悸,陈望仰天长叹,又道:“益、梁二州沦陷也是始料未及,氐贼将更加强大,未来与我大晋必定有一场大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