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谢氏兄妹
作者:千户陈公   东晋,我来了!最新章节     
    放在了陈望跟前,笑吟吟地道:“你试试这只,看看我挑选的如何?”
    陈望将蟹壳剥开,里面蟹肉丰满,滑润多汁,不禁赞道:“谢阿姐果然会挑,瑗度兄,我不客气啦。”
    说罢,把袖子一撸,蘸着姜醋汁吃了起来。
    生长在岛城的陈望吃螃蟹自是熟练,用调羹将醋汁舀了一勺倒入蟹壳内,一搅后,先喝了下去。
    虽然不及海蟹的鲜美,但河蟹的口味是香糯,伴随着姜醋汁入口,别有一番风味。
    然后他动作麻利地一一揭去肺条,扒开腹部软壳,露出洁白的蟹肉,大口啃了起来,剩下的肉他又揪下一只蟹螯抠了出来……
    一番操作,陈望身前垛满了蟹子皮和壳,摆得整整齐齐,竟像是河蟹并未动过那样的完整,看得谢家兄妹俩一个目瞪口呆。
    “广陵公吃蟹颇有庖丁解牛之妙,又含有书法之耐心精妙,令人佩服啊。”谢琰称赞道。
    陈望嘴里含着蟹子大钳嘟囔道:“你们俩别光看啊,快吃快吃。”
    “古人道,右手持杯,左手持蟹,拍浮酒船,便足一生,你吃的这么快,虽然吃的精妙,但有辱文雅。”谢道韫在旁揶揄道。
    谢琰有些笨拙地学陈望用蟹螯挖着蟹肉,边吃边略带有疑惑地道:“广陵公自从去了洛阳,回来后真是判若两人,令人匪夷所思啊。”
    “以前的他啊,待人诚恳,言语谨慎,还经常吟诗作赋,现今有些油腔滑调的,还杀了那么多人,变了个人似的。”谢道韫一半螃蟹还没动,用调羹挖着另一半,一边斜眼看着陈望道。
    “杀人?又不是我亲手杀的,哈哈,”陈望放下手里吃干净了的蟹螯,抓起布巾擦了擦手,又道:“难道我现在就不会吟诗了吗?开玩笑,我现在就做一首河蟹的诗给你听。”
    谢家兄妹一起高兴地道:“好啊,你吟诗助兴吧。”
    陈望端起酒盏,吓了一口山阴甜酒,沉思片刻,吟哦道:
    “怒目横行与虎争,寒沙奔火祸胎成。
    虽为天上三辰次,未免人间五鼎烹。”
    吟罢,谢家兄妹齐声喝彩,谢道韫美目流盼,看着陈望抿嘴笑道:“这才有你以前的风采嘛,河蟹横行比老虎霸道,呵呵,真有你的……”
    谢琰品味着陈望的诗,沉思片刻道:“广陵公高才啊,你这是用河蟹比作——”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西边,脸色肃然道:“虽然和老虎似的横行无忌,但最终还是难免江北一溃千里,身败名裂,颜面无存。”
    陈望暗道惭愧,只是随口背诵了一首黄庭坚的诗,哪有什么寓意指向桓温啊。
    于是尴尬地笑了笑,端起酒盏来道:“饮酒,饮酒。”
    “喝,你们男子啊,吃饭也不忘提政事。”谢道韫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三人喝了一会儿,陈望又问道:“不知安石叔父公务繁忙,日夜操劳,近来身体如何?”
    谢琰抓起布巾,擦了擦手,呷了一口酒叹道:“唉,别提了,昨日朝堂之上,陛下对家父颇有不满,家父下朝回府后一直闷闷不乐。”
    “哦?为何?”陈望蹙眉问道。
    “大司马北伐失利,中原、山东、淮北土地大片尽失,而大司马上奏表称北伐失利乃袁真贻误战机,袁真的表章也到了,上表申辩曰大司马不懂兵法,群臣皆言袁真应担责,家父却不置可否。”谢琰忧心忡忡地道:“陛下颇为不满,这只是其一。”
    “还有其二吗?”
    谢道韫在旁接话道:“其二啊,更甚,有传闻鲜卑大军陈兵淮水北岸,厉兵秣马,不日将渡淮南侵,陛下也让叔父应对,叔父一时无法表态,陛下龙颜不悦,拂袖退朝。”
    “哦……”陈望沉吟了起来,看似波澜不惊,但内心却是翻江倒海。
    北伐失利,鲜卑大军压境,现如今总领中书监的司马昱不作为,不敢正面硬刚桓温,皇帝也不好直接问责司马昱,只能问责他的助手谢安。
    现在全国的重担似乎都压在了谢安的肩上,桓温和袁真,他既不敢得罪桓温,又怕袁真造反,不敢轻易表态。
    而淮北土地大片尽失,实乃桓温北伐失利导致,谢安更是无能为力,的确是处于两难之地。
    正如梦中父亲所言,父亲以后的王谢两家必不甘心被桓家所制衡,我何不趁此机会,帮一把谢安,把谢家拉到自己阵营中?
    想罢,陈望端起酒盏来笑道:“来来来,饮酒。”
    谢琰却是满面愁容,勉强端起酒盏来。
    而谢道韫抿唇笑笑,睫毛扑闪扑闪地道:“饮就饮,二哥愁什么?大不了我们再回东山隐居嘛,叔父自从当了这个尚书仆射苍老了许多呢,他本就不想入仕的,被朝廷三番五次征辟,万般无奈才去的。”
    说着,她兴冲冲地跟陈望碰了一下盏,二人一饮而尽。
    陈望放下酒盏,拍了拍对面小学同学谢琰的肩头,笑道:“瑗度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前自然直。”
    谢琰眼睛一亮,看着陈望道:“广陵公的话出自哪位圣贤?真会有如此之事吗?”
    陈望微笑不语,捡起一只蟹子腿,自顾自地在嘴里嚼了起来。
    送走了谢家兄妹,已是日傍西山。
    山阴甜酒虽然没有多少劲道,但秋风一吹,头也有些晕眩。
    陈望回来后,躺在土炕上迷糊着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有人在推他的胳膊,睁开眼睛看时,是老家人。
    “老伯……何,何事啊。”陈望在土炕上翻了个身,揉着眼睛问道。
    “广陵公,尚书仆射大人到了,您快起来吧。”老家人轻声道。
    陈望一个激灵,噌地坐了起来,看了看窗棂,天色已是漆黑一片。
    “快请,快请。”陈望吩咐道。
    说罢,下了土炕,穿上木屐,整了整衣衫站立在屋门口。
    老家人出门后,少倾,东晋大佬,气度雍容,德高望重的陈郡谢氏族长谢安走了进来。
    陈望赶忙躬身一揖道:“参见尚书仆射大人!”
    谢安赶忙快走两步,双手将陈望搀扶起来,温言道:“贤侄啊,陈谢两家世代交好,我与令尊更是知交挚友,不必拘礼啊,称呼叔父即可。”
    陈望直起身子,赶忙道:“叔父请坐。”
    然后大声对屋外喊道:“看茶!”
    老家人应声端着盘子走进来,边道:“已备好,已备好。”
    能近距离见到大晋宰辅也不是常常有的事,老家人也有些紧张。
    放下茶盏后,老家人退了出去,将门掩上。
    陈望再次躬身道:“叔父日理万机,有事可差人告之,何必亲自过来,这天气已经渐凉。”
    “无妨,无妨,哈哈哈,”谢安微笑着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看了看茅屋四周道:“贤侄在此守陵,颇为艰苦,凛冬将至,等我派人来给你修葺一番。”
    陈望心中暗笑,你来不是为了特意看望我的吧,遂叹息道:“何劳叔父挂怀,大可不必,唉!每每在此想起父、祖、祖母尚在地下,甚是惶恐不安,后辈人守陵怎敢贪图安逸。”
    “侄儿忠孝节义,可比日月,为晚辈中之楷模,想令祖、令祖母、令尊即便是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谢安点头道。
    陈望躬身道:“不敢,不敢,谢氏子弟人才辈出,父亲在时即感慨不已,经常训导我们做儿女的要多向谢家学习。”
    “太尉谬赞,谬赞,哈哈,”谢安干笑两声接着道:“听说贤侄在下邳查破柏杰一案,又在虎牢大破鲜卑,此等英勇智谋莫说是晚辈中,即便是我们这一代人也难有相媲美的。”
    陈望心中憋着笑,人道谢安是个慢性子,还真是慢,明明是满腹心事,夜间造访,宁可跟你胡诌八扯也不说明来意。
    于是陪着笑,端起茶盏,示意谢安喝茶,边道:“叔父,若论智勇双全,谢豫州(谢石)和谢司马(谢玄)才是大晋之栋梁,未来可期啊。”
    谢安呷了口茶,摆手道:“哎,他们都是在太尉庇佑和培养下成长起来的,资质愚钝,将来也就是一郡之守的本领,而非统领全军,北平鲜卑,西扫氐秦之大才啊。”
    陈望听着谢安宁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但还是自恃身份,不讲明来意。
    确实也佩服这个老谋深算,城府深厚的政治家。
    不是别的,就是这个遇事不慌不忙的态度就是自己学不来的。
    “咳咳,不知叔父深夜造访,可有何示下?”陈望不得不开口问道。
    “哦……”谢安似乎刚刚想起,沉吟道:“犬子和侄女今日来过陵园,回去与我讲起贤侄……”
    谢安顿了顿又道:“贤侄对朝政颇有见解,甚是钦佩,我公务缠身,多日未来看望贤侄,今日无事,索性就过来与贤侄畅谈一番,唐突之处,还望贤侄海涵一二啊。”
    “哈,呵,咳咳……”陈望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但瞬间捂住了嘴。
    “贤侄可是染了风寒?时值深秋,晚间入睡可得添些被褥才好。”谢安一脸关切地看着陈望道。
    陈望一边捂嘴一边摆手道:“无妨,无妨,冷气侵袭,突感不适而已。”
    喝了口茶水压住咳嗽,陈望心道像你们这种朝堂大佬,没事儿怎么可能大晚上的跑来这荒郊野岭。
    于是抬起头看着谢安,拱手道:“中午与谢阿姐和瑗度兄饮酒食蟹,甚是投机尽兴,或是酒后妄言,叔父万万不可在意啊。”
    “无妨,哈哈,无妨啊,”谢安摆手笑道:“我已到知天命之年,”
    说着他拍了拍脑门接着道:“这里已经不灵便了,闲暇时就喜欢听听年轻人的见解。”
    姜还是老的辣,谢安最后一句话点明,既知来意,赶快说吧。
    虽然是从现今社会过去的人,但还是玩不过这些历史名人的,陈望只得认输,步入了正题。
    “叔父,听瑗度兄讲,昨日朝堂议了两件事,其一是桓温与袁真事关北伐担责,其二是鲜卑大军压境,不知叔父认为哪件事最为棘手紧迫?”
    陈望不疾不徐先反问了谢安。
    谢安挑了挑眉,手捋黑髯道:“当务之急自然是如何退鲜卑大军,令其不敢渡过淮水,窥视我江南大地。”
    “叔父说的是,守江必守淮!”陈望手抚光秃秃的下颌道:“侄儿不才,有一计可令鲜卑人无法渡淮。”
    “哦?守江必守淮,高见,高见啊,”谢安眼皮明显地跳了几跳,迅疾眯起眼来,又沉声道:“贤侄请讲!”
    “请问叔父,桓温此次北伐败于谁之手?”
    “当然是慕容垂了。”
    “那桓温最初连战皆捷,兵临枋头,不足邺城百里,是为何?”
    “实因慕容垂闲赋在家,不被伪燕朝廷所重用,而其他人大多庸才。”
    “是啊,如今鲜卑白虏诸将皆为桓温所败,唯有慕容垂获胜,那会不会更令……”
    谢安听到这里,猛然醒悟,一拍大腿道:“更令慕容暐、慕容评忌惮慕容垂?”
    “是啊,叔父。”陈望边给谢安茶盏里倒茶边认可道。
    “那你的计策是……”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作为当代大名士,老庄玄学盛行时期的代表学者之一谢安,顿时领悟道:“你是说…...”
    “无中生有,这在三十六计中是第七计——”
    “三十六计?那是谁写的这么多计策?”
    陈望忽然想到,他们东晋还不知道有个三十六计,赶忙道:“这姑且不论,侄儿的意思是派人在邺城散布谣言,或者谶言、童谣,都是对慕容垂的致命一击。”
    “贤,贤侄……你,你接着说……”谢安有些激动,手捋黑髯摆手道。
    “自打鲜卑巨酋慕容儁及其后可足浑氏,到现在的慕容暐、慕容评都忌惮慕容垂那智勇双全的不世奇才,如今他力挽狂澜,救慕容鲜卑全族于危难之中,慕容垂麾下大军现已席卷淮河以北以及中原,功高震主啊。”陈望慷慨陈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