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过生日
作者:罗盛琳   城边边最新章节     
    晚上,杨湘琴交待一声母亲后,和李雪春去了周玉菡的家。
    夜空,繁星满天。在路上,她俩说着彭亮和王绍箫背包谷的事;一句一句的,说得真是有滋有味,一对身影转弯进了巷子里。在玉菡的屋坎下,传来了她们的喊声。玉菡从厨房走出,站在坪场外,解开腰间的围裙,和她俩一起进了屋里。
    湘琴和雪春看到堂屋的桌子上摆有几碗菜,湘琴有些奇怪地问道:
    “怎么,还没有吃饭?”
    “从园圃回来晚了,挖了半天地。”
    玉菡边说边从堂屋的一角拿来椅子递给她俩。雪春关切地说:
    “玉菡姐,做一天,累了吧?”
    “哪累。巴掌大一块地,刚好够一个人忙半天的”
    玉菡说后,请她俩来桌子边坐下。她们看到有一个碗里,盛着饭,饭上荚有菜,碗上摆着一双筷子。这个碗摆在桌子上的位置,是在正位上。在平常招待客人时,这个位置留给长辈们坐的。雪春笑呵呵地说:
    “玉菡姐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摆了这些菜?”
    “是的,我也想知道。”
    其实,湘琴的心里已明白了桌子那碗饭,是盛给许涛海的。她没有露底。看了一眼雪春,雪春笑眯眯的看着玉菡,再瞧玉菡,见她今天心情很好,招呼道:
    “快坐下,坐下。你俩来的正好,今天是我丈夫许涛海的生日,你们来了,这生日又热闹了。我跟你们看一样东西。”
    她俩看着她进了房里,跟着走出,手里拿一个本子说:“今天,我为许涛海做了一本生日挂历。”
    湘琴要了过来,拿在手里翻看着,大约有几十页。玉菡解释说:“这本挂历有四十八页,也就是说,四十八回生日过了,我和许涛海分别要是到了五十年,五十年后,我还有命活在这个世上,我再订做这样的挂历,那时不再有这么多的张数了,也许是五页订成一本,也许是十页订成一本。”周玉菡的一字一句,和她轻松的笑容,湘琴很是不解,看玉菡那样子,此时此刻,犹如许涛海在她眼前。似乎离与别,仅仅是我们这些人,对这两个字在斤斤计较和痛苦着。要为一个人过五十年的生日,差不多是一个人的一生了。那么,今后是玉菡一个人为许涛海的生日,从这本挂历上翻过,会不会与另外那个一起将这本挂历翻下去?
    湘琴的眼睛从生日挂历上移向玉菡,她见了,说:
    “湘琴,看你严肃的,我还没有见过你那神色。它是一本挂历,想把许涛海看出来,是吗?”湘琴被玉菡说的想哭又想笑道:
    “如果能把许涛海从挂历上看出来,那将是多么美好。不过,我看出了一串泪,不愿此时在你面前,从我眼里流下。”
    “我费尽心思才想出这个办法,来祝贺我丈夫的生日,倒让你多情善感起来。”
    周玉菡请她俩进了自己的房里,从湘琴手里接过生日挂历,端详一会儿,坐在了书桌边,拿起 笔,蘸上墨水,在第一页写上:许涛海;和他的年龄,在下方写出今天的日期,毕后,郑重得挂在壁上。湘琴发现生日挂历,正对着玉菡的睡床,她不由地悄悄吸了口气。玉菡看着挂历说:
    “我想,没有人想到用这样的方式,为自己的丈夫过生日。从一撇一捺的 字眼里,过往的岁月,和记忆中他帅气的样子又在眼前。在逗着我。他温情的目光在望着我。许涛海,叫我如何忘怀?这份生日挂历是我心装订成的。通常的挂历,是人将岁月的时光一页一页地装订,它能将未来的日子让人先看到。但是,用它的人,一天一天将它翻过,让人感到岁月在前进。我的这本生日挂历,得一年翻一页,它的时光限在今天今年,未来是生命在把握无须花费金钱,用我的岁岁年年,便可装订成册。”湘琴说:
    “你认真想过没有,生日挂历,这在一个人的一生中是个什么概念?更不要说一生一世了。”
    “我只想知道,许涛海生日的今天,是我的一年。许涛海的人,是我的白天、黑夜。过了白天,到了黑夜,哪阵子,都有他与我对话谈笑,我的每一天,在你们面前,从我的身边,不知不觉地,在他的陪伴中度过的。”湘琴恳切地唤道:
    “玉菡,再找一个伴,重新成个家。在新的家庭里,许涛海仍然在你的心中,他仍然是你心里最亲的人。平常我不愿在你面前说这样的话,但是,今天我不得不说,许涛海把你迷得够厉害了。”
    “从新再嫁,还想着许涛海,那样地生活在一起,对人不公平。我不想害自己,也不愿去害别人。在没有得到许涛海的死讯前,我不会放弃过现在这种日子。”雪春在这时说道:
    “湘琴姐,你是不是太认真了。也许许大哥明年,或者过不了几年回来了呢?你得有玉菡姐这样的耐心,玉菡姐,是不是?”
    “对,是雪春这么说的。”
    玉菡笑起,对湘琴看着,湘琴知道没有雪春说的那么轻松。他不服气,从玉菡背后撑起双手将她推出了房门。
    堂屋里,欢畅起阵阵笑声,那欢乐是所有人都喜欢听到的。
    玩了一阵,湘琴和雪春最后从玉菡家出来,雪春要去红梅家,她俩穿过巷子,雪春“唉”地一声,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湘琴姐,看到玉菡姐壁上的生日挂历,我真的想哭。许大哥和玉菡姐的婚姻真是害了她。”
    “这只是我们旁人的眼光,说实在的,那阵子,我内心也在痛苦之中。”雪春问道:
    “婚姻研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让我怎么回答你?我俩都接触了婚姻,大概才跨了一步,要么,婚姻是这世界上,最甜蜜的慢性毒药,我俩才尝到它的甜头,还不清楚婚姻发作起来有怎样的厉害,我和田志清的时候,我算是站在了婚姻门前的人。田志清,对我百依百顺,之后,我等他,一等再等,他不回来 ,永远地不回来了。我内心至今还在希望着他,愿意由他在我的记忆里摆布。婚姻一旦将他附入到人身上时,他喜欢自己的心声在钟情地孵化,如同细胞,在体内存活,再流入血液,浸入骨髓。哪怕人的生命终止了,还会在他的魂魄里思念。你想,玉菡和许涛海已经是夫妻了,她这辈子,能忘却她的丈夫吗?再则,他俩在一起,曾是幸福和甜蜜的。”
    “我懂了,常听人说,生愿是他的人,死愿做他的鬼。玉菡姐,她的心愿已摆在那里了。”
    “一般人,是无法说服她的,哪怕是你、我也不能让她的心晃一晃。玉菡在房里时,她说过‘在没有得到许涛海的死讯前,我不会放弃过现在这种日子。’我想,现在劝玉菡改嫁这类的话,真不是聪明人的作法。”
    “还是龙顺礼聪明,闻到一丝风声,他人已在眼前了。来不及又将你的手,握在了他的手心里。”
    “我俩说到玉菡的,你怎么说起他?还说的那么肉麻。”她俩呵呵笑起,雪春说 :
    “难道龙顺礼我不能说吗?”
    “你,”
    雪春听到带有说不过自己的语气,担心她会来整自己,刚出巷子,得意地跑出几步,站在那儿看着她,湘琴说:
    “算了,绕你一回。”
    说完,两人离开了。
    这一晚,李雪春躺在床上没有睡意,书桌上亮着马灯光,郑红梅还在写着什么。雪春侧卧过来,面对着红梅的背影,心思飞到了朝鲜那里:徳虎哥,你们还要打多久?你还好吗?让人好想你。唉,你怎么还不回来?想你的日子多难熬啊。不晓得玉菡姐,她是怎么过的?她还要过下去。唉,为什么要那么受累的活着?莫说别人,晓得自己今后是怎样的?我想,和徳虎哥在一起过日子,一定是幸福的。
    这时,雪春沉浸在和吕德虎在一起的时光里,此时,阵阵笑容荡漾在她的脸上。她转过身,望着头顶,想到自己身边的几个女人,她们能干贤惠;如田大妹,丈夫去了朝鲜打仗,她在家里任劳任怨地干活。红梅姐,为她的工作,忙得连孩子都顾不上,每晚在书桌前,还要学习到深夜。玉菡姐,她多喜欢自己的丈夫,和许涛海结婚不过几天时间,感觉一辈子都知足了。只有我和湘琴姐,整天像个糊涂虫,不知不觉地我俩已是二十出头岁的大姑娘了,现在,湘琴姐答应了龙顺礼,还与他了婚,用不了多久,她在葫芦镇有了家,剩下我一个,徳虎哥,你能告诉我,你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雪春再转身,目光又回到了郑红梅的背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