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明显的揶揄，让王花上老脸一红，后悔莫及。
    赔笑：“陈秘书，是我考虑不周。我……”
    “王主任，这调动手续没有任何问题。”
    陈克打断王花生的话，手指点了点桌上的文件，催促，“赶紧盖章吧？”
    有了商业局一把手的条子，陈秘书又亲自来督促。
    王花生胆子再大，也不敢再扣着李惠的调动手续。
    只是，有些话她还是要说清楚。
    王花生拿出保险柜里的公章，讪笑解释：“陈秘书，麻烦您跟林局说一声，我也是按照上级指示办事。留下李惠是马局的意思……”
    “呵。这事情林局长已经和马副局说过了。”
    “……那就好。”
    嘴上这么应着，王花生心里敲鼓。
    她直觉是很不好！
    既然林志峰已经找马长西说了，那怎么不给他来个电话？
    也不敢多想别的，王花生给李惠的调动手续上盖了章子。
    双手交给陈秘书，再次解释，“我们基层就是这样，都听领导的……”
    陈克接过手续看了下。
    递给沙发上的男人，客气，“陆医生，这点小事你给我打个电话就行，干嘛大老远跑一趟呢？”
    “我刚好休假顺便就来了。”
    陆城渊起身，伸出手：“劳烦陈秘书了。”
    陈克两手握住，笑得亲和：“陆大夫，你真是太客气了。”
    “对了。有件事，我想跟林叔叔说下。”
    “陆大夫您说？”
    陆城渊眼神扫了眼一脸惶恐的胖女人，淡笑：“这位王主任是个人才，还请林叔叔一定要重用呢！”
    “啊——不敢不敢！”
    王花生赶紧走过来，激动到差点跪地。
    没想到，这个姓陆的还能夸她？
    李惠露出疑惑的眼神，转头看女儿，用眼神询问：陆大夫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王花生故意刁难她，怎么陆城渊还称赞起来了呢？
    女孩握住李惠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陆城渊说这话，肯定有别的用意。
    “这件事林局已经注意到了。”
    陈克了然笑了笑，从公文包里拿出调令：“王主任？林局听马副局说你是个好领导，所以调你去更适合的地方。”
    “真的吗？那太谢谢林局提拔了！”
    王花生接了文件夹，激动地两眼放光。
    还以为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大乡村供销社退休呢。
    没想到，还有机会晋升？
    李惠按捺着不满，眼里流露出几分不甘心，起身：“谢谢陈秘书。”
    “不用客气。”
    陈克快速打量了下这个中年女人，相貌平平，衣着朴素，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攀上陆城渊的呢？
    “林局长还真是慧眼识人。”
    李惠心里不舒服，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陈克听出女人话里的讽刺，面色不改，微笑着点头：“是啊，林局长一向如此。”
    “糖糖，我们走。”李惠拉着女儿往外走。
    这些当领导的，李惠是看不懂，也不想懂！
    刚转身，忽然就听王花生发出一声怪叫。
    “啊——”
    没等李惠反应过来，王花生捧着文件夹冲到陈克面前，声音发颤：“陈……陈秘书，这个是不是拿错了？怎么上面写的是调我去黑河村供销社？”
    咦？李惠也顿足，露出疑惑眼神。
    黑河村非常偏远，从大乡村坐车过去，都要近三个小时。
    而且，那边供销社条件特别艰苦，因为提供化肥和种子，有时候要在野外扎帐篷。
    很多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在黑河村供销社都呆不下去。
    听说，黑河村供销社一直缺人呢。
    陈克很和气回答：“没错呀。就是黑河村。”
    “可是……你不是说，林局长觉得我是个人才吗？”
    王花生也顾不上面子了，直接问：“您刚才还说，林局说我是个好领导？”
    那意思，难道不是要提拔她吗？
    陈克淡淡一笑，道：“王主任不是说过，人才就要留在基层单位吗？林局听到您的这个观点，大为震撼。所以，立刻签了这份调动通知。想要王主任好好大展拳脚呢！”
    “我……”王花生脸一阵涨红，说不出反驳的话。
    到了这个时候，她自然明白，林志峰是在替李惠出气。
    “陆同志！”
    王花生想到了什么，赶紧去求人：“今天我错了。我不该压着李惠的调动手续。您能不能和林局说一下，别让我去黑河村？我年纪大了，去那里受不住啊！”
    “王主任，你是不是糊涂了？”
    陆城渊拨开女人的手，疏离冷漠：“我是医疗系统的人，怎么管得到商业部门的调动？”
    王花生：“……”
    离开办公室时，李惠回头看了眼瘫坐在沙发上的“主任”。
    明明是一百八十斤膀大腰圆的体形，可一瞬间就萎靡了好几圈，变成了个颓丧相的老太太。
    看到这一幕，李惠脑袋里就只有两个字：活该！
    从供销社出来后，陈克开车返回市里复命。
    李惠则是提出要回一趟“家”。
    宿舍院子的大门敞开着，李惠以为夏志刚在家，喊了两声，没有任何人应声。
    进去一瞧，院子里的鸡笼里已经空了，屋里乱七八糟像是遭了贼。
    茶几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放着七八个用过的搪瓷碗，全部都长毛了。
    卧室里还有一股子酒精味没散掉，混合着汗臭味，让人窒息。
    想到父亲那酒鬼属性，夏初糖蹙眉：“妈，这里的东西就别拿了。家里现在又不缺什么。”
    “那我给你爸写个条。”
    李惠找了纸笔，写了个纸条贴在电视机开关上面。
    大意就是，她已经从供销社离职。
    这宿舍肯定要交还给单位，让夏志刚自己找住的地方。
    原本还想收拾些日用品，可最后看着那厚厚的尘土还是作罢。
    几人两手空空离开了小院。
    “工作了十几年，最后是一无所有。”
    李惠转头看了眼破落的院子，感慨了一句。
    夏初糖挽住母亲的胳膊，安慰:\\\"以后都会好的！\\\"
    “嗯。”
    李惠眼眶泛红，露出笑容，对着同行的男人道，“陆大夫，我们一家遇见你真的是祖坟冒青烟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阿姨，你不用这么客气。”
    陆城渊看了眼女孩，淡笑：“都是缘分。”
    “对，缘分！”
    李惠抹了抹眼角，上车邀请：“那晚上来家里一起吃饭吧？我做土火锅！”
    “好！那咱们去买菜。”
    陆城渊发动车子，一路疾驰离开。
    ……
    赵兰英刚做好火锅端上桌，家里电话响了。
    一看是供销社的电话号码，她示意儿女们安静，笑着接起，“喂，老王……”
    “赵兰英，我x你八辈祖宗！”
    电话里传出王花生滔滔不绝的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