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天水脸上的笑意真诚了很多：
    “大姐，你们家属区在哪里啊？我们的衣服已经不多，剩下的可以考虑去家属区卖。”
    大厂的福利好，只要是双职工、或者工龄满条件、大龄未婚青年、技术达到五级以上的，都能够分配一套房子。
    这些家属楼是最早进入房改的，想买下产权，只要付少部分钱就是自己家的了。
    尹天水的脑袋像车轱辘一样转个不停，却没有影响到他卖衣服收钱。
    ‘叮铃铃，叮铃铃······’
    午饭结束的铃声响起，所有女工像个弹簧一样扔下手里还没有来得及付钱的衣服，风一样冲进厂里。
    门卫的师傅很配合，平常这时候只是开侧门让人进出。
    今天却是提前打开了大门。
    “等我们下班啊！”
    “不要提前走啊！”
    尹天水看着那些女工的背影感叹。
    她们的勤快、努力，遵守纪律，代表着这一代人的缩影。
    短短二十分钟时间，打开的一包五百件衣服，余下近百件。
    后面有一些经过的路人，陆陆续续卖出去近两百件左右。
    来上中班的女工看见他们的摊位，大声惊呼。
    “哎哟，快看那卖衣服到我们厂门口了！”
    “哎哟，我身边钱不够，先买一件。”
    “正好没人不用排队，我买三件。”
    “小伙子，晚一点走，我们吃晚饭出来买。”
    五分钟时间，卖出去五十件不到。
    那些女工脚步匆匆的走进厂门。
    下班的时候，来买衣服的比国棉一厂第一天简单。
    他们不需要问七问八，直接就看好颜色抢到手里就付钱。
    排在后面的人一直在问前面的人：“轮到我们还有吗？”
    “我们排这么远，衣服会不会卖完了？”
    尹天水认真看了一下，有近三百人左右的队伍，有些失望。
    看来今天能卖出去两千件已经不错了。
    他拿起喇叭，轻声安抚着后面的人：
    “大姐阿姨们，我们今天来带够了衣服，安心排队，都能够买到！”
    半个小时后，又开了两个包，按照经验，买衣服的人该没有了。
    可尹天水抬头一看，奇怪，为什么队伍没有缩短？
    好像人比刚才还要多。
    马路边还停了一溜的自行车。
    “大姐，你们附近有什么厂吗？”
    尹天水问一个买了五件衣服的‘大姐’。
    连着的厂房很多，尹天水的目标太强，他没有去关注旁边都是什么单位。
    “我们厂两边都是厂，下班回家从我们这条马路经过的主要是饲料厂，远一点的是机床厂，还有自行车零件厂、金笔厂、纸箱厂、灯具厂也不远。”
    ‘大姐’耐心的回答了尹天水的问题。
    尹天水大吃一惊！
    这可是让他瞎猫碰死耗子碰上了。
    这第二个点选得太对了！
    衣服肉眼可见的速度的减少。
    他再看一眼队伍，还在增加，里面夹杂了一部分男人。
    他奇怪，去针织内衣厂拉货的该结束了，说好要来帮忙的，现在还不见人影。
    正好钱丰下班赶来，“小水，我在你这里帮忙还是去胜利那里帮？”
    “你去看过他那里排队的人多不多？”
    尹天水问。
    钱丰看看面前排队的人估摸一下道：
    “差不多，只是他们动作要比你这里慢一点，石头已经在帮他们了。”
    “你马上喊了石头一起回家再拿一千件，不一千五百件。
    胜利那里加五百件，我这里拿一千件来。”
    尹天水快速嘱咐道。
    “还有，遇到去厂里拿货的四个人，让他们快一点过来帮忙。”
    “知道了！”
    钱丰摩托车屁股后面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好的是，六月底，天黑要七点以后。
    他选的地方也有路灯。
    在又补了一次两千件后，七点钟出头的时候，他们才疲惫的收工回家。
    没想到，竟然卖了一万三千五百件！
    两伙人汇合的时候，因为兴奋，都是满血活跃。
    回去的三轮车上堆了鼓鼓囊囊的大麻袋。
    “小水，我们去拿货被他们厂里拉着一起数钱，耽搁了时间。”
    四个人中的一个不好意思的和尹天水说明他们来晚的原因。
    “我知道了，今天你们辛苦了。”
    尹天水已经在钱丰嘴里听说了。
    “数钱快乐吗？”他调侃的问。
    “数到自己口袋里当然快乐，可那是帮别人数钱，唉呀，才知道比砌墙还辛苦。”
    他咧嘴笑着回道。
    回到家，肖展他们早就到了。
    所有的人都喝了一大杯凉白开，然后洗身子。
    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尹玉玲已经洗干净。
    沈静像个主人一样，熟悉的领着五个女孩子去了后面。
    今天的主菜是鱼，尹玉玲和陈哥两个人花些心思，红烧、清蒸、熬汤。
    素菜有丝瓜毛豆、扁豆、茄子炒青椒、鸡蛋炒韭菜。
    尹天水没有安排喝酒，大米饭管够。
    晚饭结束，尹天水给了每个人两百块钱。
    “今天大家都很辛苦，明天继续加油！”
    拿了钱开心又不好意思的那些人，被尹天水不客气的赶出了门：
    “明天早一点来！”
    他们几个人还要继续苦逼的数钱呢！
    厂里还有三万件左右的衣服，明天可以全部拖回来，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痛并快乐着！
    三万件衣服要十五万块钱，扣除预付款两万块，他们今天最起码得数出十三万块出来。
    他的手啊，睡梦里也疼醒过！
    礼拜六，平常厂里除了车间是一如既往地忙碌。
    办公室里，人心就开始散漫了，到处都是在扯老空。
    供销科今天特别热闹，议论的却是一个爆炸性新闻！
    有一帮年轻人打着他们厂的招牌，在卖衣服！
    大红的横幅，嚣张的写着：针织内衣厂大品牌，出口转内销！
    供销科的工作有面子又比较闲，平常也有理由到处跑。
    实际上都是被人请吃、请喝、请玩。
    待在办公室的少之又少。
    所以，尹天水这些日子的惊人举动，他们没有关注过。
    财务科和仓库那里方向明交代过，不要声张，他的话是这样说的：
    “如果这个年轻人真的把我们的库存卖了，到时候我们都有奖金拿！”
    “看他卖掉多少我们再把数据汇报上去，领导知道了也会表扬大家！”
    他是真的‘良苦用心’，怕的就是尹天水如果退货，给他留了后路。
    “真的是卖的我们厂里的衣服吗？我怎么不知道？”
    说这话的是秃了顶的副科长，年纪到了退休边缘。